四周都是酒气,其实也分不清到底是鱼野风还是她自己呼出来的,毕竟,今晚她也喝了不少酒。她觉得自己应该走了,想了一会儿自己的衣服和手包都搁在哪里了,想了又想,就是想不起来……也许等明珰回来,她可以问一下,这么想着,人却也就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有人在她身边说话,跟她说不要在地上睡。她不耐烦地挥着手臂,恶声恶气说声“滚开”,但那人力气很大,硬是将她拉了起来……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张面孔,恍惚知道这是认识的人,抬手拍拍,说:“别管我……我就在这睡……我要看着疯子……”那人说了句什么,似乎很没好气。她听这语气,还知道自己许是挨了骂、应该骂回去的,但此时身上暖融融的,像被什么包裹住了,她动都不想动……于是舒舒服服地翻个身,继续睡起来。外头“嘭”的一声响,晨来睁开了眼。* 作者最后修订时间:2021-03-19作者的话尼卡03-18好险没过九点……明天早上见。各位晚安。第四章 今夜有暴风雪 (九)尼卡2021-03-19屋子里黑漆漆的,床头的电子钟显示为“5:59”。还没等她完全清醒,爆炸声就响了起来。她急忙伸手按掉闹钟,把头埋进枕头里,哀嚎一声。外面“嘭嘭咔咔”声此起彼伏,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停歇。晨来头痛欲裂,摸到遥控器开了窗帘,透明透亮的落地窗外,晨曦初露,风景宜人。这是个好天气。她看了一下自己身上,裙子已经皱得不像样。还好是黑色的……可这幅样子也真是难看……她懊恼地从床上爬起来,开门走出去。走廊上房门都关着,除了鱼野风的卧室。她走过去,敲敲门,冲里面喊了声疯子。没人回答,她探身往里看看,浴室门也开着,里面传出水声。鱼野风大概在洗澡。她扫了一眼卧室里,目之所及已经有四五个闹铃,难怪刚才那一阵像是空袭来了。她揉揉额头,走开了。本以为会看到一片狼藉,意外发现公寓里并不乱,没有寻常聚会后乌七八糟的空气、满地的污渍和堆积的酒瓶酒杯,也没在地毯、沙发或者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发现横七竖八睡着的宿醉的人。她觉得口渴,去厨房接杯水喝。进去便看到从餐桌到台面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餐具……她拿了只玻璃杯,看着眼前的一切,忘了去接水。这也太干净了吧……要说有什么不太协调的,那就是她的大衣和手包放在餐桌边的一张高背椅上。但仔细看也说不上不协调,因为这就是她昨晚随手放的位置。她听见脚步声,看到鱼野风穿着 t 恤短裤晃过来,问:“要喝水吗?”“给我来一桶。”野风说着走过来,果然从冰箱里拿了那一桶,给她往杯子里倒了些,仰头咕咚咕咚喝起来……听见她说还以为今儿早上一起来准得对着一垃圾场,谁知道这么干净。他眼珠子往旁边一转,定住,似乎才反应过来,转着脑袋往四下里看看,拎着水桶走两步,这里那里看一圈儿,叫起来:“有鬼吧!”晨来笑起来。这一笑震得额头又在疼了,放下杯子,拿起大衣和手包来,说:“你慢慢儿找鬼吧。我走了。”“急什么呀,天才刚亮……吃完早饭再走不好吗?我送你。”鱼野风拎着水桶跟她走到门边,边走边看边叽里咕噜说着“昨儿晚上是真的闹过鬼吧”,一脸的不可思议。晨来穿上大衣,指了指自己身上,摆摆手,让野风别出来了,“周末好好休息一下。我还有事要做……疯子?”野风扶着门,听她语气忽然正经起来,看她在电梯前站住。“有时候我们确实是把该做的都做了,也并没有出什么错,如果结果不好,并不是我们的错。你明白的,是吧?”晨来说。电梯门一开,她闪身走了进去。“明天医院见!”她说。鱼野风发了会儿呆,才关上门。看着窗明几净的、被自然光渐渐照亮的公寓,忍不住来了一句“这不是见鬼是什么”……“会有什么鬼!”明珰蓬着头从他面前经过,抬手点着野风。“你和蒲医生……啧啧,平常斯斯文文的,喝上酒真的……你们两个也太离谱了……一个醉得像死过去一样,一个竟然还会打人——火火准是被打懵了,大半夜的非要拉着我清理现场。那会儿谁有那个力气啊……他硬是加了三倍工资让昨晚值班的清洁工人过来帮忙。有什么鬼!我才是见鬼了!”鱼野风看着明珰果然鬼一样飘走了,停了一会儿,才笑起来。“你还有脸笑!”明珰在里面喊起来。野风笑着跟过去,把水桶放在台子上,看着面前这些亮晶晶的餐具,“这个罗焰火……他呢?”“垃圾堆打扫干净了还不是干净的垃圾堆——这他原话。清洁工人打扫完了,他验收完毕就走了。”明珰喝得还是啤酒。“他明早启程去费尔班克斯。”野风点了点头,“你也要去?”“我们去安克雷奇,可能得去趟北极村,也可能不去——最近好累,很想泡泡温泉看看极光的尾巴。”明珰看了野风。“你该休个假了。不然等下我开车送你回家去过个周末。让老吴给你按摩一下……你这样下去说不定真的会成疯子,知道吗?”“好啊。”野风说。他看了下手机,“好。”晨来站进电梯里,缓缓松了口气。醒来时并不觉得,此时身上竟有些黏腻。她迫不及待想回去洗个澡。电梯门一开,她就走了出去。没两步她就发觉不对,站下来,盯着面前这只乌漆墨黑的大狗。狗看起来也像是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她吓了一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慌忙抬头看,就见大狗身后站着牵着绳的主人正看着自己,看样子对她的突然出现也有点儿意外。“这……”她抬手挠了下额角,忽然汗出如浆。罗焰火打量她一眼,牵着狗去按了下电梯键,慢条斯理地问:“是要下去吗?”“是。”晨来忙回答。她瞥了眼门牌号,发现印着花体的数字 17。她怔了下,完全没想到自己糊里糊涂到这个地步,在 17 楼下了电梯……她匆匆打量了两眼这门厅,除了地毯是奶白色的,四壁是淡淡的金色,印细细的黑色花纹,像是……她看着罗焰火身边那只乌漆墨黑的狗。这狗跟这里倒是颜色挺搭配。“怕狗吗?”他问。“哦不。”晨来说。罗焰火看着她,脸上是“那你还不进来”的表情。“不好意思。”晨来忙走了进去。她低头看看这只黑狗。这么近了看,狗狗的体型可真大,头顶几乎齐着她的腰,眉眼嘴鼻都有了白色的毛茬儿,是只老狗了……它安安静静地蹲在罗焰火身边,样子沉默而高贵。晨来看着它,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似乎是对着一个老人……“它几岁了?”她问。罗焰火沉默。电梯到了底层,门开了。“十二岁。”罗焰火让晨来先走,才回答她的问题。晨来听他的语气,似乎并不太情愿,有点懊悔自己多话。两人沉默着走出大楼。道了别,晨来向右转,罗焰火向左转……晨来走了几步,拦下出租车,上车时,抬头看了一眼——罗焰火牵着那只狗,刚好转过了街角。晨来坐在舷窗边,看着飞机缓缓降落。野风和明珰仍在打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从安克雷奇到费尔班克斯,明珰输了一路,野风赢了一路,她就睡了一路。前两天的行程有点密集,爬雪山的后遗症又太严重,她觉得累了。好在接下来的森林木屋之旅照野风跟明珰的描绘应该是优美又舒适的。飞机停稳,野风才懒洋洋地把手里的牌轻轻放下,“不服到了目的地继续打。”明珰翻了个白眼,“到了目的地谁有空看你。”* 作者最后修订时间:2021-03-21作者的话尼卡03-19各位,明后两天改晚八点更新。提前祝大家周末愉快。我们明晚见。第四章 今夜有暴风雪 (十)尼卡2021-03-20野风哈哈一笑,转头看向晨来,“睡了一路了,快醒醒——喂,不是你心心念念要来的?才看了几天雪山森林极光就嫌闷了?下面可还是这景儿。”晨来笑笑。“哪有嫌闷。”“绝对不会闷。詹彗星去取过景儿,回来说恨不得余生都在那儿呆着。”明珰说。晨来没出声。她丝毫不怀疑那里的景色之美,但从她知道此行最后一个落脚点,那个小木屋,也是罗焰火的,就隐隐有点不安,虽然一早了解到他本人并不在这里……飞机停稳了。机长声音再次响起来,晨来开始收拾随身物品,停下来听。“还是觉得好听吗?”明珰收拾着扑克牌,看了晨来,问。晨来点头。“确实……他好像很早就替姑婆工作了吧?”“到她去世前,服务二十三年。”野风说。“所以啊,姑婆留这架小飞机给鱼野风的条件就是机组成员全部留用。”晨来笑。鱼野风刚刚才说过这玩意儿自打到他手上,自己用了不超过三次,想起来就觉得亏得慌。“如果姑婆写遗嘱时征求过我的意见,我会让她折现的。”“卖乖。”明珰把扑克牌仔细装回盒子里。看鱼野风在座位上摊开四肢不想动,她抬脚踢踢他,皱眉道:“快点儿,别耽误工夫儿。”鱼野风不动。他伸了个懒腰,静静地看着舷窗外——停机坪看起来有点拥挤,一眼看过去,没有一个机位空闲……“如果咱们有一个月的假期就好了,满可以开着车子一步步走。起飞,降落,起飞,降落……点对点地接触,无趣。”他说。“是啊。”晨来轻声说。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是该这样。“我的意思是,这回你就先体验一下,喜欢哪儿,下回再来,多花点儿时间看看。然后再慢慢走走,去别的地方。”鱼野风说。晨来正弯身看着舷窗外,听他这么说,轻轻应了一声。下一回,就算有,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像昨晚他们在湖岸边看极光,有那么一会儿她想的甚至是如果这一生再也看不到眼前的美景,应该也没有遗憾了。“距离很远吗?”晨来问。“还好吧。”明珰说。听她回答得有点迟疑,晨来就没问下去。野风看看晨来的神情,笑着说:“她自己也没去过,肯定没法儿跟你描绘得太详细。你就是不信摄影师的眼光,也得信 stephen 的品味。他们这一年多老蹭人家 stephen 山下的物业拍片,那么好的地方借给他们尽情拍还没拍够,还得惦记着山上的这小屋,也就猜得到肯定错不了了,对吧?”“就是更安静。”明珰说着,看晨来,笑了笑。“我最近特想找个地方清空一下头脑。”她已经背好包准备下机,催着鱼野风快些。晨来拎起背包站在她身边,看见机长从驾驶舱走了出来,正和两位空乘说话——机长酷似海明威,也有一把白胡子,穿着制服,看起来极帅气。明珰走过去,早早打过招呼第一个下了飞机,几乎是飞下了舷梯。晨来走在野风身后,两个人倒是没那么急,很客气地跟机组成员道谢道别。野风临别跟机长拥抱了下,说过两天再见。晨来背着她的大背包,看明珰小跑着上了一辆越野车,回头招手让他们两个快点儿,赶紧加快了脚步。鱼野风看了看天,说天气预报预告这两天有雪,下雪概率是百分之六十,但看样子不会下了。“那可没准儿。”晨来说。此时她对下雪倒没有特别的期待,毕竟从刚刚过去的那个冬天延续过来的雪下个不停,尤其这里是阿拉斯加,根本不缺雪景,每走一步,雪都是视野中画面的一部分。“快!”明珰在车上朝他们挥手。晨来赶紧跑起来。上了车,她以为他们会一路开车到达目的地,不想车子没开多久就停了下来。看到前方在停机坪上待命的直升机,她才知道他们还得换乘一次。“wow!”晨来故意夸张地一摊手。野风笑着先下了车,扶了她一下。晨来还没站稳,衣服就被螺旋桨搅起的大风吹得鼓了起来,围巾也被吹得贴在了脸上。她一手拉下围巾,一手按住帽子,跟在鱼野风身后来到了飞机前。明珰站在机舱里,正探身同飞行员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