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明珰瞪他。晨来笑。野风退了几步,揽了 henry 肩膀说了会儿话才走。晨来看 henry 瞬间眉开眼笑,不禁抬了抬眉——野风心情不好,同事们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会想法子让大家稍稍轻松些……她默默叹口气,呷了口酒。这酒甜度比较高,入口清冽,很好喝。她忍不住又喝了两口。“酒是鱼野风挑的。吃喝他最在行。”明珰小声说。看晨来只是笑,粉白的面孔上已经有两坨淡淡的红晕,她顿了顿,才问:“野风说你快回国了?”晨来点头。来之前,觉得两年时间好长,可眨眼间就过了……“有没有想过留下来?”明珰问。“我得回去。我放不下国内的病人和工作。”晨来没一丝犹豫,明珰似也不觉得意外,点了点头,“了解。这点你跟鱼野风很像。他心里最重要的就是病人……啊,对了,说重点。我在策划一个纪录片,拍医生的日常。目前只有一个想法,还没有定具体的方向,不知道方不方便跟你请教些问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说好了。”晨来说。“等我想想的。我会联系你的。”明珰说着,轻轻碰了下她的酒杯。“先谢谢你了。”“不要客气。”晨来说。明珰今晚看起来沉稳而端庄,聊起工作来极认真,比第一次见面时那有些洒脱不羁的模样有很大不同,想来也是个工作和生活的状态层次分明的人……两人说着话,晨来发现明珰的目光不时飘向她身后。她觉察了这一点,终于趁着整理裙摆的机会,迅速往门口看了一眼——在门外不远处,刚刚好可以看到客厅的一角,背对着他们站立的是罗焰火和一个矮胖的男人,他们对面则是朱平霰和另外一个妖娆的女子……那女子说话时的神气,简直要把面前的人吞了——她忙收回目光来。“失陪一下。”明珰说。“请便。”晨来说。明珰换了杯香槟,走出去加入了那几个人。晨来不太想动,仍坐在那里,继续喝着香槟。不时有人走进来,有的拿点东西吃,有的只是进来找人,看见她,无一例外都忍不住要站下来,但最终也无一例外都走开了,并没有过来搭讪——晨来又是好笑又是觉得轻松。果然她不说话不笑时,脸上就是写着“生人勿近”……她看看时间。野风出去以后就没回来过,这会儿不知道在干嘛,她想着,正要起身,就听见一阵呼噜声。她微微一怔,四下里看看,判断出声音来源,起身沿着餐台一直往前走。厨房和阳台之间有一个窄窄的通道,里面是几间储物室。此时阳台地垫上躺着 henry 和 michael,储物间地上歪着的是詹彗星……三个人竞赛似的打着呼噜,此起彼伏。屋子里相当热,他们这么和衣而卧除了不太舒服,倒也不会着凉的。她也是工作一累随便哪里都能睡的人,很理解这种状态,但还是有些想笑。笑归笑,看见储物间架子上有薄毯,就抽了两条出来,抖开往 henry 他们身上一扔,拍拍手准备走开,才回身就见罗焰火独自走了进来。他看上去是在找什么,看到她,目光停下。作者的话尼卡03-18晚上加一更。八点见。第四章 今夜有暴风雪 (八)尼卡2021-03-18晨来看他轻轻点了点头,也轻轻点了下头。罗焰火转而看向餐台上那各式各样的酒,从中挑了一瓶。晨来从他身旁走过,闻到他身上有香气,瞟了一眼他的肩膀处——白衬衫上蹭得有淡淡的玫红色,不晓得是谁的彩妆……她脚步未停。罗焰火倒了杯红酒,再抬眼,晨来恰好走出了那扇门。她的身形在薄而柔软的丝绸衬托下恰到好处地显出了纤弱和优雅来……她其实是相当纤瘦的了。纤瘦但有力量。他呷了口酒,另拿了两只空杯和酒瓶出去,递了杯子给身边的男士。他们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听起来也还和刚才一样沉闷。明珰从他手中拿了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转头看看他,轻声说句谢谢。他笑笑。那么闷又听起来毫无前途的点子,难为明珰听得进去……不时有人过来跟他说话,他客气地应酬几句……野风这里厅堂空间阔大,他站在此处看外平台已觉得颇有点远。此时平台上有个歌手在唱歌,静静听歌的人里,有个稍稍疏离一些的身影。她拿着一杯红酒在喝,脸上有微微的笑意。她身边坐着的是鱼野风。野风看上去是有些醉了……他喝了口酒。明珰拎过酒瓶来示意他,他摆了下手。明珰笑笑,往野风那边看了一眼,似不经意似地说:“他们好像计划一起去旅行。野风这个状态,跟合得来的朋友出去玩一趟也是个好主意。”“去哪里?”罗焰火顺口问道。“阿拉斯加吧。正好我们有一些镜头要补拍,过几天我就过去。时间合适的话,我加入他们——你到时候还在那吗?”明珰问。“不好说。”罗焰火认真想了下。“这个季节也还好。”“蒲医生要想回国之前成行,也只能这时候了。好在也不是马上去,天气会转暖些的。”明珰说着,又叹气,说我们就命苦了,说去就得义无反顾地去。罗焰火笑而不语,接了酒瓶过来,替她添了点。这时 vicky 她们几个人过来,挤一挤,坐在了明珰和他身边,笑着跟他咬了一会儿耳朵,极开心的样子。他知道她们几个都有了酒意,醉后就难免失态。不过有时在他面前,也说不准是真的失态还是假的……她们这些人,公开场合与私底下,神情态度,举手投足,都带些表演性。他今晚是来玩的,真真假假他不想费心去分辨。不过女人们一来,男人们以投资和收益为中心的话题顿时就被扔开,聊天变得有趣起来,这倒是好事。美人在侧,像美味当前一样,都是诱惑。明珰微笑着说。他也笑了。杯底只剩浅浅一点酒,去碰了下明珰的酒杯,一饮而尽,说:“我准备走了,去跟野风说一声。”“小霰还要你等她回来呢。你走了,她要发脾气的。”明珰笑着说。罗焰火一抬眉,一副绝对不会等一个一晚上会转两三个 party 的人回来的神气,看明珰只是笑,指指野风的位置,起了身。哪知要脱身可不易。有人发觉他要走,早一把拉住,塞了杯香槟过来……明珰看见,早笑弯了腰。罗焰火虽没走得了,酒说不喝却是真不喝的。好在也没人真敢勉强他。继续坐了一会儿,将酒杯一放,起身离去。此时音乐声不高,众人欢声笑语倒也没有盖过歌手嗓音的意思。晨来听着歌手一曲接一曲唱,已经连着唱了四五首歌。她不常听流行歌曲,只觉得曲调优美,而最难得的是,歌手唱得动情,大家听得动心……身旁的人在低声交谈,说这人迟早会爆红的,毕竟是有真材实料。另一人却说有才华的人如过江之鲫,能不能出头,还得看能不能打动金主重拳砸钱包装。你看今晚来的这些人,大部分人围着就围着小部分人讨好,为什么呢?她听了这几句闲话,心一动,看向歌手。距离这么近,不知这个看起来细细瘦瘦、有点忧郁的年轻人会不会听见……野风却是听见了的,睁大眼瞪了说话的那人,闷声说了句“安静听歌不好么”。四周果然完全安静下来,只剩下歌手在吟唱。晨来抬手拽了下野风那宽大的手术服下摆,看了他。野风这样子明显已经过量,人家被吼了不出声,恐怕不是敬他是主人家,而是怕他撒酒疯。晨来知道自己的表情应该有点紧张。她确实很怕人喝醉酒。野风正要伸手去拿酒瓶,往她脸上看来,昏暗不明中倒也看清了她的神情,知道她有点担心,但伸向酒瓶的手却没停。只是那瓶酒被人抢先一步拿在了手里。晨来只看到那修长结实的小臂一晃,跟着转过头去看,就看罗焰火将酒瓶拿在手里,坐到了他们对面。晨来看着罗焰火闪闪发光的眸子,含着笑意望着这边,虽然她知道他是看着野风的,但不知为何就是觉得他的目光其实是落在自己身上……她似乎是忽然之间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女人都肯放下身段围着罗焰火转……世道艰难、搵食不易,哪怕是再光鲜亮丽的职业,想做出成绩来也都得付出相当的努力。何况如果要讨好,讨好一个年轻英俊体面的,心里会更舒服一点吧。她此时又觉得不远处,她们笑得没那么刺耳也没那么张狂了……罗焰火没看晨来。鱼野风醉了,对他抢走面前这最后一瓶酒的行为显然有点恼火,盯着他的眼神都不像平常那么温和善意了。“那边酒多得是。”他说着,要从罗焰火手中拿回酒瓶。焰火一抬手,躲开了。他手臂很长,酒瓶瞬间就离开了几个人的视线。鱼野风“嘿”了一声,“干嘛啊!”晨来看罗焰火微笑着,将酒瓶拧开递过来,说:“过来跟你说一声,我该走了。”“干嘛这么早走?”野风接了酒瓶,笑出来。一张口,半瓶酒几乎是倒了进了胃里。晨来看得眉头皱起来,罗焰火也是。但他没说什么,只伸手在鱼野风肩膀上按了按。“晚安。”他说着,也看了晨来。“晚安。”晨来说。两人话音未落,忽然听到“咕咚”一声,就见鱼野风整个人从沙发上栽了下去。他的长手长脚伸展开来,像在水中游泳的八爪鱼似的在空中划了半个圈,滚到地毯上。罗焰火和晨来几乎同时从座位上跳起来,过去查看野风的情况。野风蜷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出声,晨来抬头看一眼焰火。焰火帮她将野风身体摆正,看到他闭着眼睛,轻轻扶住他的头。晨来伸手过来轻轻拍了拍野风的脸,“疯子,疯子?你怎样?”她的手指触到焰火的手。他迅速移开了。鱼野风被拍了这几下,纹丝不动。她心里倒是明白野风应该只是喝醉了,平常又是个坚持健身、反应灵敏的人,不至于摔伤,但此时心里却极不安,按部就班地检查着。头顶的灯全亮了起来,人都聚在四周。罗焰火抬头看看,让大家退开些,又问晨来:“要不要请你们那两位同事过来帮忙?”晨来按住野风的手腕,摇摇头,说:“体征都正常。他应该就是……睡着了。”说完,她低下身,靠近野风的口鼻。野风呼吸中酒气浓重。此时四周安静,大家听见微微有鼾声起来,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等晨来抬头轻声说没事的、只要把他送到床上去睡觉就好了,忍不住都笑起来。屋子里的气氛迅速恢复了原先的欢快。罗焰火看晨来还跪在野风身边,等了片刻,也不见她动,抬头见明珰一脸诧异地走过来,说着我就出去接了个电话的工夫这是怎么了,又看看晨来,说:“别让他在这儿躺着了。他卧室在哪儿?”晨来回头看明珰。明珰说:“跟我来。”晨来见罗焰火动作非常娴熟地让野风由躺姿变侧卧,知道他应该有些专业的救援知识的。她要搭把手来帮忙,罗焰火已经将野风拉起来背在身上。明珰在前面带路,罗焰火背着野风跟上去,晨来走在最后,看着罗焰火脚步沉稳而有力地走着,心里却有点紧张——她想起那日跟秦叔叔通话,问候他术后恢复情况,闲聊时还说起两年前受伤那次的事。秦叔叔开玩笑说这两年行动已经够小心的了,知道不能时时有小罗照应,谁能一把就把我这么沉的身子背起来呢?还是中招……比起秦叔叔,鱼野风这大块头,罗焰火像背了头棕熊吧……真受苦了。明知道不是该笑的场合,晨来还是想笑。看罗焰火将野风放在床上那样子,像极了丢沙包,她舌尖抵住上颚,才忍住了没笑出来。但罗焰火像是发觉,转头看她。一瞬间,她知道他一定也想起了同一件事。“可比秦先生沉多了。”果然罗焰火这么说。“嗯。”晨来点头。明珰给鱼野风盖着被子,诧异地看着他们俩。两人沉默,过一会儿,明珰说:“外面有客人要走,我送送就回来。鱼野风……”晨来说:“你去忙。我在这看他一会儿,确定他没事再走。”“谢谢你。”明珰看了焰火。“刚不是说要走吗?”焰火将卷着的袖子整理好,跟明珰一起走了出去。在门口,他要关门,看了晨来,问:“需不需要什么?”“需要的话我自己会去找。谢谢。”晨来说。罗焰火顺手关了门。卧室里所有的声音都被抽走了似的顿时安静下来。她站在床边发了会儿呆,又查看了下鱼野风的情况,见他安然无恙地酣睡,才放下心来,竟觉得腿软,于是在地毯上坐了下来。她盘了下腿,发现自己的鞋子早不知道丢在哪儿了,倒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