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月点点头,她侧过身面对他坐着,眼睛盯着他的嘴唇,比上课的时候还要认真。
车窗外绿树如茵,穿白衬衫的男人眉目清朗。
他坐直,系好安全带,单手打着方向盘:“我饿了,陪我吃个饭。”
明月的眼睛忘了眨,肚子又“咕噜”一声。
顾翊撩起眼皮,那目光干净到冷淡,扫过她:“米线可以吗?”
明月用超级大的笑脸表示自己非常赞同。
这顿饭一定得是她请,谢谢善良又好看的军医叔叔。
黑色越野车七拐八拐,在一道小小的巷子口停了下来。
无比熟悉的美食一条街,顾翊指了巷尾的一家“苍蝇馆子”。
明月的眼角眉梢都是欢喜。她有一个拍摄美食的视频号,平日里会探店,也会上传自己做的食物,这家店是她无数期视频的主角。
夏日微风拂面,年轻男人背影清瘦挺拔,走在老旧的巷子里。
他的衬衫上有浅淡干净的味道,被风送到她的鼻尖,肩侧有被风雨打湿的印记。
个子太高,他在走进小店的时候微微弯腰,选了最角落的位置。
因为是军人,所以他的肩背挺直,松了几颗扣子的白衬衫衬得他极为清俊。也年轻,坐在这样的街边小店里,像个附近大学的学生。
明月点了一份米线,加一份蔬菜,顾翊点了和她一样的。
用骨头炖出的汤底很鲜美,纯手工的米线很干净,汤里的红油令人食指大动。
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见到好吃的就能忘记烦恼。
明月欢欢喜喜打手语问他:“你以前来过这家店吗?”
顾翊唇语:“没有。”
明月一愣,眼睛亮得像是看到排骨的狗狗:“你会手语呀?”
顾翊把筷子过了热水、递给她:“懂一点。”
穿白衬衫的年轻军医,在神经外科工作,日常是在显微镜下对人脑进行手术。现在坐在这家烟火气浓重的苍蝇馆子里,好看到扎眼,有些格格不入的意味。
店里来了一波附近大学的学生,坐在他们旁边的位置。
等餐间隙,他们的目光不自觉就落在他们这桌上。
男人清俊,少女鲜活,是非常吸引眼球的组合。
慢慢的,他们便看出不对劲了。
女孩子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都是在用手比划。
同样奇怪的,是她对面的年轻男人,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明月抬头,正好对上一双双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
她们移开视线,在她低头吃饭的间隙,那些目光又不自觉地飘过来。
她抬头,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可怜、聋哑人、不会说话。
慢慢的,她们的目光开始落到对面的医生身上——
“对面的漂亮男人也是聋哑人吗?”
“可惜了,明明那么好看。”
“他们是男女朋友吗?你们说,和聋哑人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明月对那些异样的目光很是敏感,眼睛里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她抬起头,对上顾翊看过来的眼睛,此时此刻那双眼睛冷意清晰,令人心惊。
明月不再开开心心打手语。
她低头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推到他的面前:“医生叔叔,对不起。”
因为她是残疾人,现在害得他一起被他们议论。
现在开始,她要安安静静地吃饭,和他装陌生人,不让他也被人用异样的目光盯着看。
明月暗暗下定决心,在对上医生的视线时,她用力把嘴角往上扯了扯。
眉眼软软笑着,心已经皱成一团。
顾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桌面,示意她看他。
老旧的苍蝇馆子风扇吱吱悠悠,说笑声、碗筷声、点菜声乱糟糟混在一起。
他打的是手语,这里闹闹嚷嚷,只有她能看懂的手语。
年轻军医眉眼清绝,光风霁月,没有分给那些人半分注视。
他用只有她一个人能读懂的语言,告诉她——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觉得像是在说悄悄话。”
他清澈的瞳孔深处,是她:“不是你的错。”
不是你的错。
她明明听不见,可那字音却滴滴答答落在心尖化成水。
雨过天晴的光线里,他那漂亮到有攻击性的五官莫名柔和。
难怪白衣天使要叫白衣天使。
此时此刻,她觉得他脑袋上仿佛有个柔和的光圈,和小天使同款的那种。
他没有和她撇清关系,甚至还分担走一半火力。
在这个暴雨随时会来的糟糕天气,披坚执锐的小小战士遇到了另外一个战士。
他抖开了他的披风,为她短暂停留,遮住风雨,成为她对抗世界的坚定盟友。
明月的鼻子有些泛酸,却笑得眉眼弯弯。
她不再在意那些落在身上的目光,眼睛看着他,大大方方打手语问:“医生叔叔,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顾翊垂着长长的眼睫,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稍纵即逝。
她怔了怔,他已经伸出手到她的面前。
那双神经外科医生拿手术刀的手,修长干净,毫无瑕疵,却有一层军人生涯留下的薄薄的枪茧。
他在自己的掌心写字,为了让她看清,一笔一划,写得很慢。
眼前的画面变成电影里的慢镜头。
明月不自觉地屏住呼吸,那两个字好像写在她的心上。
“顾翊。”
他抬起眼睛看她。
明月,我叫顾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