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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地府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望着桥下水波荡漾的湖面,吕媛媛的脑子里突然蹿出这两句诗,仿佛自己曾常常念诵一般,直逼着她已经烦躁不堪的头壳里去……神奇的是,整个人渐渐就像沁在水中,慢慢在这接近40度的高温下冷静下来了。


此时原本阳光下金色的湖面突然暗了下来,幽幽冷冷的,吕媛媛抬头,才发现天上云朵堆积,瞬息万变,颇有风雨欲来之势。


她甩了甩脑袋,扎起的马尾粗鲁地扫在了脸颊上,以让昏昏欲睡的自己更清醒一点,瞅瞅手上的传单,眼下当务之急是趁着没下雨把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好去领日结的工资。


好不容易让懒癌晚期的自己迈出宅惯了的双腿趁着暑期出来打工,总得认真负责点不是?


只是今天不是周末,刚过午后这个天气路上的人很少,还得走远点找找人流密集的地方。


抖变阴沉的天气模糊了远处的景色,也模糊了吕媛媛的视线,还在愁着早点完成任务的她完全没注意不远处一辆幽灵似的突然出现的银灰色轿车……


还未走到桥头,急刹车的声音仿佛要刺穿她的耳膜,下一秒便是伴着剧烈疼痛的天旋地转……


“媛媛……媛媛……”


好像有人在喊她,声音温柔却好像很遥远,是爸爸吗?


“吕媛媛,x市人,二十岁,是否有误?”


吕媛媛迷瞪瞪地看着眼前个子不高却很壮的带着黑色高角帽的黑衣男子半天回不过神来,他的声音很厚实,面无表情,穿的还是古装。


一旁的白衣白帽的男子个子高挑脸却惨白如纸,眼睛盯着她瞧,“就是她了。”


两人像踩着高跷一样,看不清脚下,依凭着高度俯视着她。


黑衣男子掏出一本册子,拿着毛笔勾画,“这是最后一个投错时空的,现纠使其魂归原世界。”大笔一挥,对她道:“走吧。”


投错时空?什么鬼?刚刚她不是还在发传单来着?


等等,这两个人……


吕媛媛激动地起身,手上哗啦哗啦的声响钻进她的耳朵,低头,黑色泛着银色金属光泽、长的不知道延伸到哪的锁链牢牢地拴着她手腕,另一端在那白衣男子手上。


吕媛媛不可置信地看向周围,烟雾缭绕,像爆炸完的现场,伸手不见五指。


白衣男子道:“看来她还糊涂着呢。”


黑衣男子看向吕媛媛,“你已经身死,我们是地府的黑白无常,前来索魂。”


!!!


吕媛媛的大脑有几秒的宕机,半天才记起下桥时的车喇叭声和剧烈的疼痛感。


白无常:“都已经是灵魂状态了,脸还能白成这样也是难得一见。”


吕媛媛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这白无常,说话这么毒的吗?


“请问两位,我是要去地府投胎了吗?”吕媛媛试探着问,一说话顿时被自己的声音惊到了,阴沉沉的,没有丝毫人气,惊慌地捂住自己的嘴,触手却一片冰凉。


黑无常收起小册子,“我们现在是在界膜这,等着传送回地府。你这一世错投到这一平行世界,现在要先领你回原世界,你资料还在那呢。”


“错投?”吕媛媛思绪成功被转移,她投错胎了?


黑无常解释:“世界与世界之间偶有碰撞摩擦,会出现一些波动,可能恰巧影响到你投胎。你也不是第一个,地府现在办公手续比较齐全,对你下一次投胎不会有影响。”


白无常道:“这种情况极其少见,索一个魂回来是平时半天的工作量,还得向上通报开启传送阵,所以一般鬼差是不愿意接这活的,还得是能力强的鬼差才能胜任。”


吕媛媛心里腹诽,这个毒舌死傲娇,能不能有点地府当值鬼员的样?


正准备开口再套点情报,黑无常往前迈了一步,“来了。”


周围空间一阵诡异的扭动,吕媛媛眼前一黑,那种感觉让她想起了死前的天旋地转……再次能视物的时候,眼前已是万家灯火。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都是木头搭的古代建筑。


这是在……


“到了。”黑无常示意。


白无常点头,两人一起扯着锁链拉着吕媛媛飞速行去。


吕媛媛看着脚下,脚不沾地,轻飘飘的没有实感。


不远处一晃而过的孩童被大人抽打小屁股勒令回家,乞丐也收拾收拾包袱里的破布准备睡下,这个世界……就是她原本该投胎的世界吗?


身边的景色越来越模糊,暖黄色的光亮渐渐远去……直到全部湮没。


眼前出现一道巨大且朴实无华的玄色大门。


黑白无常停下,吕媛媛疑惑地看着他们。


黑无常道:“这里是鬼门关,过了鬼门关就是地府了,进了地府除非投胎否则再回不到人世,你可想好了?”


死了还能自己决定投不投胎?这么人性化的吗?


黑无常仿佛看透她的疑惑,道:“有些人留念人世,地府虽然秉公处事,但法理不外乎人情,人各有各的选择,并不强迫所有人都去投胎转世。”更何况总有那么些固执劝不动的。


吕媛媛想想,摇摇头,她怀念的是另一个世界,这里与她并没有关系,留下来也是当孤魂野鬼。


黑无常点点头。几人不约而同面向眼前的玄色大门。


只听黑白无常同时念了一段音律奇怪的话,大门吱呀一声带着无尽的沉重感缓缓打开。


两人带着吕媛媛径直飞到半空穿过大门。吕媛媛无意中往下看了一眼,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下面是各种恐怖的见所未见的机关陷阱,吕媛媛想到了什么,抬头往上看,果然上方闪着点点亮光,应该也是些陷阱。而这些暗处的机关一点要攻击他们意思都没有,难道是自带自动识别系统?地府好像一直在刷新她的认知。


直到踏上开满彼岸花的黄泉路,吕媛媛还在想刚刚的事情,“那若是留在人世的鬼魂想来投胎了呢?”怎么进鬼门关?


“……地府诸事繁杂,一时解释不清……”黑无常道。


白无常接话道:“虽然阿黑脾气好,你也不要逮着一直问,轮回一世,又忘掉一回,每一世死后问同样的问题,鬼差也很累的。”


……吕媛媛闭上嘴,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这个死傲娇。


穿行在血红色的彼岸花中,奇异的花香扑面而来,吕媛媛渐渐没了别的心思,隐隐约约想起自己的一生,路上其他的鬼魂呜呜咽咽地牵动了她的情绪,让她也忍不住想要落泪,想她正值青春年华,还没有孝敬父母报效祖国,遗嘱还没有立……好吧,她也没有遗产……


唔……怎么回忆录往奇怪的方向跑了,吕媛媛甩甩头,猛地惊觉萦绕在鼻尖的花香在不断勾起她的回忆。


没等多久,眼前出现一座城墙,一扇大开的门,门上一个巨大的牌匾,上书——酆都。


门边站着一排守卫屹立不动,存在感低的让人轻易地能够忽视他们,门口的只有几个被头盔遮着脸都不露的士兵在排查过往鬼魂。周围的锁链声此涨彼伏。


默默地跟着黑白无常入了城,左转右晃地进入一个玄金色的大殿,金色的牌匾悬挂其上——玄冥殿。


白无常在门口处与一个守卫交涉了一下,转身对吕媛媛说:“你运气还算好,最近死人少,不用排队,殿里这个出来,你就可以进去了。”


??????


吕媛媛一脑子黑人小哥的问号表情包。能不能跟她讲清楚,她听不很懂啊,进去之后要干什么?


黑无常将她拉至一旁,吕媛媛以为终于要指点她的时候,殿里出来两个鬼差拖着一个年轻男子,年轻男子面色颓唐,表情绝望,转眼就被拉往左边一望无际的黑色殿堂。


原来是挡着人家的道了吗……


白无常转头示意吕媛媛,“走了。”


吕媛媛跟着走进大殿,两侧类似衙门捕头一样的守卫站在两旁,只是没拄着那种棍子直捣“威武”。


甫一站定,台上莫名的威压压得她有些哆嗦,殿左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开始念起吕媛媛的生平,吕媛媛偷偷眼珠上翻,瞄瞄情况。


周围的环境很正常,没有仙气阴气,也没有绿烟。


大殿是黑暗华丽系风格,台上的桌案后端坐着一个人,身着玄色烫金色滚边的华服,脸上像蒙了层雾,看不清面容,身形高大,让人望而生畏。奇怪的是那个桌案上,睡着一只金色羽毛的鸟儿,一动不动。


这难道是这里的团宠之类的?


吕媛媛斜眼看殿左,刚刚的声音就是从左边发出的,却是一个绿色官袍的书生模样的儒雅男子。


正看的起劲,那绿袍男子突然望过来,正好和她对上眼,吕媛媛立刻收回视线低下头。


台上的人发话道:“以上你可有疑问?或者可有什么未了事?”


吕媛媛摇摇头,“没有。”


台上那人点点头,殿左的绿袍男子会意,道:“谅尔平生功大于过,无甚恶心,可以去第十殿登记一下,安排住宿,等待投胎。”


嗯?这就结束了?


黑白无常朝台上一拱手,便将她带了下去。


云里来雾里去的吕媛媛刚出殿门口,一道钟响猛地回荡在众人耳边,天上有纯净澎湃的金光降下。周围守卫顿时跪倒在地,本在殿中的玄衣男子和绿袍男子都立即出来朝天跪拜。


吕媛媛刚跟着跪下去,金光中便有道极浑厚的声音道:“管筠,你可知错?”


那玄衣男子道:“下官知错。”没有任何挣扎。


那声音又道:“职位越高,责任越大。任何人也包庇不了。”


吕媛媛晕晕乎乎地听不太懂,直到最后,她只记住了那两道谕旨。


“今因地府第一殿阎罗王管筠为救治金丝雀扰乱人间,害死数人,触犯天条,革去阎罗王一职,罚至东海折曳岛,望其能改过自新。”


“今有一女,名吕媛媛,数世修行,功德深厚,知孝悌礼仪,德行可嘉,现尔可立地成神,再赐第一殿阎罗王一职,望尔谨慎言行,此前车之鉴莫要重蹈覆辙。”


作者有话要说: 做了些改动,后面改掉的章节会尽快放出来。


☆、元宝6


吕媛媛出生于一个普通家庭,普通的出生,规规矩矩的长相,连她的名字都不那么考究,一点五行八卦不沾。据说当时她妈抱着她去派出所登记的时候,名字都没想好,父母文化水平不高,也不怎么重视,听到警官问孩子名字的时候,后面排队的一个妈妈正轻哄着怀里的宝宝,“媛媛乖~”她妈当机立断,“就叫媛媛!好听上口!”


这么普通的自己,吕媛媛怎么也想不通怎么就踩了这么个狗屎运,正赶上做阎罗王的替补?


那次神光降下后,她就洗髓伐骨,升作了神仙,领了天界派给她的阎罗手令做身份象征,过程并不繁复,对她的冲击却很大。


徒手变出一面穿衣镜,吕媛媛左照右照,都觉得镜子里的那个仙女儿不是自己,本来顶多清秀的样貌变化并不大,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变了,比之清清冷冷的高岭之花,整个人是纯天然的仙气十足貌美动人,眼波流转间还可见一丝俏皮灵动,玄金色的官服都压不住这通身的气派,一眼便觉得不一般,当真是仙女本仙了。尤其是眉心上方突然冒出来的上曲下平的半圆形红色印记,更添了一丝神性的庄严。


听说这是难得一见的神印,吕媛媛倒觉得,这印记若是换个方向,自己都快成包拯了。


这大概预示着她将会成为一个名留神史的清官!


此次脱胎换骨同时被提升的还有她的脑子,原先贫瘠的脑域仿佛一下子扩充了数万倍不止,一些从未想通过的道理好像突然就茅塞顿开,世间的许多事情投射在她脑子里也变得顺理成章。尤其是原本对鬼怪有些惧怕的她,现在一点感觉也没有。


如今只有无穷的法力让她有些头疼,很多用处都没有用过,想试试……


其实到她现在的程度,几乎可以为所欲为了……


她此番造化,天上地下无数的眼睛看着,却没有任何一个神提出异议,像是不在意,又像是预料之中。


余景良,也就是当初那个绿袍男子——第一殿的判官,跟她解释,应该是吕媛媛前世或者前前世,或者前前前世……有过很大的功德,才能有此造化。


对此,吕媛媛只想说,那天帝大人真是慧眼识珠!


尽管她也很想知道自己那些个前世到底干了什么大好事,才能一下子到这地步。


关于倒了血霉被革职的前任阎罗王,她特意问过余景良,到底是犯了什么事,以至于降了这么大的罪罚。他只道“前任大人的私事下官从不过问,既已成过往再追究也无意义。”


这摆明了是有问题啊,当然她也不是那等多事之徒,不会多管闲事。更何况她现在每天还有许多事要做……


笼络鬼心自不必说,地府里大大小小的鬼差看到她虽不敢亵渎,眼里却总藏着疑惑和好奇,让她不得不端起架子当好这开天辟地以来头一个女阎罗。其他九殿的阎王都对她倒是和蔼可亲,都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直到她目击了他们审判恶鬼的手段以及他们手下的大小地狱,她才从和气的假象中清醒过来,这里可是阴曹地府啊!


想想这一个月以来她一天都没歇过,地府的大小事宜多不胜数,晚上总是有无数的案子要审,白天除了处理第一殿大小矛盾就是逛地府,又或者出公差去人间办公。只是神仙精力无穷,她还不觉得累罢了。


地府没有天气变化,只有晚上收集月光的阵法使得地府不至于昏暗,如今她来来回回巡视地府也有好几次了,基本上和鬼差们混了个脸熟。吕媛媛倒是还没体验过身边游魂遍地走的感觉,她每每一出场,就有下属通报,示意游魂让路,以至于她逛到殿后的集市、忘川河边的奈何桥露出一脸慈祥的笑容时,众鬼却个个都安静如鸡,等她一走又恢复之前的喧嚣热闹,她听觉灵敏,偶尔还能听到有鬼碎语:“这就是新来的第一殿冥王吗?好娇小好可爱好想抱~”


吕媛媛:……


在这一方世界里尤其令她惊讶的是——地府的“科技”水平。


不知道哪个大发明家死后仍然坚持不懈发光发热,创造出了用大腿骨做容器、头发丝做线、搀了废弃不用的灵魂碎片的地府通讯工具——鬼称“肉骨头”!后来因为名字太血腥被地府相关部门强力打击,才改名叫“元宝”,现在随着时间迁移,已经从元宝1发展到元宝6,但百年之内地府里生产元宝的大公司并不打算再升级了,因为他们的发明家呆腻了去投胎了……


吕媛媛对元宝的功能还是相当惊讶的,虽然功能很少,只有聊天和地图,连个消消乐都没有,也就跟低配版的诺基亚差不多,即使如此已经给众鬼无聊的地府生活添加了许多乐趣。鬼只要用意念就能开启元宝的功能,这当然也是因为鬼魂的特殊性,而现代手机比不上的是——它不用充电啊!就相当于阴器一样,不需要能量补充。这个伟大发明让她简直怀疑那个发明家是不是也是从异时空来的!


只是因为元宝物如其名,比较贵,只有富贵的鬼才能消费的起,还不算太普及,不然的话地府可就真的热闹了。


吕媛媛来这之后也买了一个元宝6,注册了一个无线账号——【初来乍到,请多指教】。其实她摸索了两天,就发现这个东西有很大的漏洞,因为完全算是用意念发电,脑电波通过金元宝传向地图上的另一方,如果修为足够强大、念力大到碾压的程度,是可以截下或者感受到这种脑电波的,而地府拥有这种bug一样的功能的自然是十殿阎罗……


眼下她坐在偌大的书房百无聊赖,就试了试这个方法……


【看我一身浩然正气:你有看到新的阎罗王吗?我看她好顺眼,比之前那个面瘫男好多了!】


【我腿呢?:看到了,好看好看,我的我的!好想被她鞭挞一下我的灵魂……肯定很舒服……】


“咔!”的一下吕媛媛掐断了自己感受到的脑电波,把手上圆饼状画了一个金色元宝的白色东西拍在桌上。刚刚听到的应该是鬼差之间的聊天,鬼差对权力大多心向往之,哪怕她的容貌只有三分,他们也能给她涨到八分,不过还真是恶趣味……


看了看又忍不住拿起来,继续偷听地府鬼魂的生活。


【说鸡不说吧:我娘给我烧了好多钱,让我在地府买个媳妇呢!】


【我是他的谁:哦,我也想找个媳妇,现在男鬼价钱贵,找个女鬼凑合凑合也行……】


【说鸡不说吧:我听说那个烂舌头的爹给他在人间配了个冥婚,再过几天就要去地府姻缘簿那里拜堂成亲了!他现在天天春风得意,说自己贼□□有钱!】


【我是他的谁:喂……你能不能配合一下你的昵称啊!】


这两个应该是普通鬼魂……


正听的起劲,书房的门“咚咚”的响了两下,余景良——这个写作判官叫做管家的绿袍男子打开一条缝,露出半个身子,“大人,申时末了,要去坐堂了。


吕媛媛做贼心虚似的飞快收起元宝6,“来了。”


地府审案喜欢在晚上,晚上鬼魂更有活力些,虽然白天也可以,但除非案子积压太多否则都不会放在白天。鬼差也是鬼,吕媛媛体恤他们辛苦还没有在白天审过案。


第一殿的堂上一片肃穆,几个鬼差扯着锁链拉着鬼魂过来,哗啦哗啦的声音停在堂前,是鬼差解锁链的声音。


“进来。”吕媛媛道。


她坐堂的时候向来是用神力笼着脸的,就跟兰陵王戴面具一个道理,让人不会因样貌轻视了她。


审案的流程也大多简单,地府对此自有一套执法程序:如果鬼多了,新来的鬼魂就要排队,排队期间,不能乱溜达,只能住在指定的房间里等候传唤,鬼差会根据个人意愿以及案情轻重决定先后,审完案子,恶鬼去地狱,善鬼去投胎,在地府停留多久根据自己的意愿而定,也有相应的住房,如果消费的起的话。


进来的是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女子,长相素淡,面相和善,“大人,我有冤情啊大人,请您为我做主啊!”没想到她刚一站定就扑通跪下,看到这一出吕媛媛示意殿左的余景良。


余景良会意,大声道:“台下沈氏,有何冤情,且说分明。”


☆、初次查案


沈氏哭哭啼啼娓娓道来,“我丈夫原是德信庄的伙计……我们一家平日里也没招惹过什么人,某天夜里他有事出去就再没回来过,后来有人在河边找到了他的尸体,就去报了案……来抓我的官差说我蛇蝎心肠害死了我丈夫,我才知道他原来常去逛窑子……后来我在牢里没待多久,就有人拿了麻绳来勒死了我……呜呜……”


吕媛媛见她哭的凄惨,忍不住劝道:“你莫要再哭了,人间诸事已成过往,多计较害人害己,好好想着投个好胎吧。”


沈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声音却更痛苦一分,“大人!我不甘心啊!我婆婆腿脚不便,还有两岁大的孩儿要抚养,如今家里没了个主持的人,可让他们怎么活!更何况我丈夫还不知道是谁害死的,又是谁要冤枉我……民妇见识浅陋,没法伸冤,也没心思投胎了啊!”


沈氏哽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大人,恳请大人放我回去查清真相,届时我再回来投胎。”


吕媛媛心里轻笑一声,脸上明明白白,“你还算聪明,觉得自己就算能查清,也不一定能对背后之人怎样,想让有能力的人出手解决……不然的话你怎么会同意进来呢?”


吕媛媛这话也只是诈一诈她,她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耍小聪明,毕竟如果鬼差接引的是怨念滔天的鬼或者死状极惨的厉鬼是不会让其有留在人世的机会的。当然也有部分漏掉的或者使了手段躲避鬼差巡查的,那就另说了。


沈氏一顿,“大人,民妇虽有私心,可也是真真切切的冤啊!我进来也是想先找找我丈夫,问他有没有头绪,然而还没有机会问,不知大人有没有见过他……”


吕媛媛听了这话,偏头向余景良看去,毕竟她才来,并没有接触到他丈夫的案子,余景良随手拿出本册子,翻了翻,摇了摇头,“沈川?他没有进地府,还在人间。”


沈氏也傻了眼,嘴巴蠕动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吕媛媛看她一眼,“这案子延后处理,本座会给你个交代,黄平、黄安,把她带下去吧。”


一旁两个瘦瘦的人影出列,朝吕媛媛行了一礼,就将人带了下去。


当晚接下来的案子都出乎意料的顺利,几乎是每个人登记一下,入个户的事情,然后就根据个人意愿想买房子的被地府房产中介带去买房子,想投胎的被鬼差带到第十殿去投胎。


不久殿外通报时辰的鬼差手中的棒槌咚的一下敲在锣上,吕媛媛抬起头瞧向殿外,已经卯时了。“退堂!”


吕媛媛大步流星地准备回去小憩一会,却在路上被余景良拦了下来,“大人,您忘了沈氏一案吗?”


“嗯?”吕媛媛吊着眉头想了想,“现在去吗?”


余景良点头,“大人先前去人间办的公差不过是熟悉环境,现在有个小案子练练手也是好的。”


其实一般小案子都是交给鬼差去办,或者联系人间的道士解决,毕竟杀鸡焉用牛刀?但余景良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想想自己对于侦查案情确实经验不足,也觉得可行。


“那好,我们先去解决了,本座再回来休息吧。”吕媛媛善解人意的说。像判官鬼差这类都算地府的神职人员,只是判官比较正统,她还是比较尊敬他们的。鬼差还是脱不了一个“鬼”字,地位就低了一大截。


第一次正正经经的查案,说不上多激动,但行动力还是间接说明了她的迫不及待。


吕媛媛瞧了瞧身上的官服,一个弹指换了一身腰系红丝带的杏色常服,将阴界之门拉开一条缝便和余景良去了人间。


吕媛媛脚尖一点,转眼便落实到了地面,脚下是松松软软的土地,跟地府的土很是不同,地府的土都是黑色的,也没有石块。


他们着陆的地点是一处村落,太阳刚刚从地平线升起,红色的光芒驱散了黑暗,远处有鸡鸣声响起……


吕媛媛很少这个点来人间,死前贪图享乐也没看过几次日出,如今一见便呆了一呆。


“大人在想什么?”


被余景良清朗的声音唤回神思,“……本座只是觉得这初升的太阳和本座额上的印记很像。”


余景良道:“大人是有大机缘的人,便如这初升红日一般有无限希望。”


吕媛媛道:“余判官别这么说,本座会膨胀的。”


余景良闻言一笑,“实话罢了,如此我们还是先去找找沈氏的家吧。”


“嗯,本座算过了,就在这附近,门上挂白色灯笼的就是沈家。”这是她发现的自己神印的功能之一,有点天眼一样的感觉,根据气息找人找地方很是方便。


沈氏的家门口还挂着紫色对联,眼下时间还早光线蒙昧,县里人声全无,就越发衬的沈家阴森森的。


沈家地方不大,桌椅用具看着倒都不便宜。毕竟沈川原先是楚州最大布庄德信庄的伙计,家财说不上多,但肯定也不少,但是整个家竟连一件值钱的摆设都没有。


甫一踏入沈家的院子,便见门口坐着个撇着腿的老妇,姿势看着颇为别扭,那老妇反应迟缓的看向门口,仿佛还在疑惑,门什么时候开的。


“请问婆婆,这可是沈家?”吕媛媛出声道,凑近了些看,那老妇正在择菜。


她的视力似乎也不好,盯着两人瞧了半天,才对两位不速之客道:“……是啊,两位有什么事?”


吕媛媛见她视力不好,也不多做伪装,“我们是来寻沈氏孙巧兰的,有缘遇见过,听说她现今回了老家,路过此地就想来看望她。”


那老妇愣了半晌,才摇摇头,“没什么好看的,能往哪去看呢……”一副心如死灰样。


吕媛媛明知故问,“婆婆这是何意?”


“尸体都拿不回来,被那些奸人不知道扔到哪去……”说着竟抹起泪来,“我的巧儿啊!”


“沈氏她……”吕媛媛正想出声安慰,里屋忽然传出小儿的哭声,想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


好在沈婆婆耳朵还没坏,听见啼哭声就拖着腿进了里屋,看着一条腿已是坏的不行了。


吕媛媛二人跟进去看,塌上的小儿还在哭闹,懵懂不知世事。沈婆婆坐在塌边,抱起孩子的头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孩子才又睡过去。


沈婆婆歪着头,像是看着站在里屋门口的吕媛媛,又像是看着门外无边际的远处,喃喃道:“都死了,就剩下我这个老婆子和我的小孙儿了!”


吕媛媛轻声问:“那婆婆可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被人害死的!”说到沈婆婆双眼一瞪,似是要隔空瞪死那些奸人,情绪颇为激动。


已经知道了事情经过,只是过来看看情况的吕媛媛不想打草惊蛇,只叹了口气道:“婆婆还请节哀,眼下照顾小孙儿要紧,我与沈氏有缘,她家中有难我不能不帮,我留些银两,您给孩子吃些好的,长大了也能去学里好好读书。”说完在木桌上放下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就转身离去。


身后安静了一瞬,慢慢又响起沈婆婆似是从被子里传出来的模糊的呜咽声,“好人呐,可惜……我儿怎么就被坏人盯上了呢……”


吕媛媛看向身边波澜不惊的余景良道:“余判官查案比我有经验,可想好接下来怎么做了?”


余景良道:“先问问这县里的人吧,说不定有知情的人,再去一趟府衙,一般这种冤案官员肯定是受了贿的,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


吕媛媛赞许道:“果然还是余判官老练。”


“大人谬赞了。”


“不过……”吕媛媛转了转眼珠,“问人哪有问鬼方便,鬼知道的肯定比人多。”


余景良抬眼瞧了瞧她,吕媛媛被瞧的莫名其妙,她说错什么了么?


“大人,您觉得有鬼愿意在您面前现身吗?怕是看到下官都是不愿意的。”鬼看到她吓都吓死了好吧!看到她来肯定先躲,不管怎么喊都不会应声的好吧!万一是来抓他们的呢?


“呃,是我想岔了,既如此,还是问人吧。”吕媛媛老老实实接受建议,她可是个要广纳善言的好官。“余判官先来。”


……


这时一位身材颇富态的大婶恰好出门来,被暗暗戳了一下的余景良只得上前拦下那人,“请问您可知道这边的沈家?”


大婶看着脸庞圆润,眉眼和气,却是一张大嘴,嘴唇厚实,看着就是平时爱说东道西的,吕媛媛一眼就相中了她。


大婶打量了一下两人,眼神里精光闪烁,心道怎么来了两个外地人问起这沈家的事,就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但见两人气派不凡,想来不是普通人,觉得或许是来查案的?但是这个点来查案?


“这位婶婶,这小县城里大事情都藏不了,我们道上听说了又忍不住好奇才问问,没有别的意思,放心,我们知道了也不会对别人说。”吕媛媛站在余判官身后笑眯眯地开口道。


大婶原本一脑子疑惑被打断,也想不起刚刚在想什么了,仔细瞧了瞧吕媛媛,见其明眸皓齿,额上的半圆红色印记衬的人端庄可爱,捂嘴笑道:“哟,竟还有个这般标致的小娘子!哎,都这么说了我哪里还不会告诉你们,我本就是个藏不住事的!只是怕吓着了这位小娘子!”


☆、盲目崇拜有毒


“哎,这边是沈家的老宅了,我看着沈川那孩子长大的,那小子有出息,混得好了就举家迁去了楚州城,他妻子跟他是发小。沈川死后,家里没了支柱,沈川媳妇就带着老的小的回来老宅住省点花用,我住这旁边啊,天天晚上都能听到他们家哭丧呢!”


“过了好些天他们一家才缓过来,本是要继续好好过日子的,那些官差突然就来把沈川媳妇带进牢里去了!来的官爷还说是因嫉生恨!说是沈川去逛窑子被他媳妇发现了!可沈川媳妇这么好的人,说她会杀她相公我是不信的,偏偏有些长舌妇乱嚼舌说最毒妇人心。”


“那之后没多久官府就说她畏罪自杀了!”


“不过有一点奇怪。沈川他娘说有一晚他出门去了不知道做什么,就再也没回来过,十天之后有人报案,说在河边发现一具死尸,看着像是德信庄的伙计,这才拆穿了!”


“当晚沈氏出去了?”余景良问。


大婶道:“坏就坏在这,不然别人怎么会说她杀了她丈夫呢!当时沈川一直没回来,他媳妇担心,家里没有别的男丁,她只能出去找,找了一个时辰没找着没影儿才回来的。”


吕媛媛神情严肃下来,她相信以这位大婶的口风,她已经把她知道的都说完了。


“如果不是沈氏,难道沈家有仇人不成?”


“这我就不知了,就算有那也都是他们去城里之后的事了,也没听沈川媳妇提起过。”


吕媛媛道了谢,那大婶还多嘴说了一句,“说来也是可怜……她们回来的时候本来雇了个婆子照顾,结果沈川媳妇一死,那黑心婆子就卷了家里的钱财跑了,这一老一小的可怎么过的下去啊!”


吕媛媛眉头一皱,原来还有这么回事,难怪沈家看着一贫如洗。


两人告别了大婶准备往楚州城里去。


余景良想了一会道:“这妇人之言不能尽信,我怀疑官府的人或者杀死沈川夫妇的人早在这边传开了了另一种案件的版本,以防有人来查。”


吕媛媛道:“我听着跟沈氏的说法大差不差,也差不多了。”


余景良犹豫道:“嗯,还是先去城里府衙证实。”


空气中一阵不太稳定的波动突然引起了吕媛媛的注意,“等下。”吕媛媛叫停余景良,好像有情况……


【呔,小鬼哪儿跑!:这最近死的人多了,但魂儿都不见了,奇怪!】


【王二脸上的麻子:是吗?我怎么没发现?你想多了吧!】


【呔,小鬼哪儿跑!:你天天跟个女鬼一样摸叶子牌,你能发现什么啊!】


对话还在继续,吕媛媛却静悄悄地寻着脑电波去找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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