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升起, 光芒洒遍整个京城。
灵山寺中,早课刚刚结束, 成群的僧人从大殿出来, 开始每日的工作。
空闻大师来到了禅房所在的院子里, 见到月重阙坐在树下。
“阿弥陀佛。”老人走到石桌前, 同这异国的客商行了一礼, “月施主。”
“空闻大师。”石桌后的人也站起了身,抬手示意, “请坐。”
老人坐下后,在他身边随侍的小沙弥便打开了自己背着的药箱,从里面拿出了手枕, 放在石桌上。
空闻大师抬起右手,示意坐在对面的青年把手放上来。
月重阙从善如流地把手放了上去, 另一手拿着一方白色的手帕,掩着唇咳嗽了几声。
他早晨夜晚总是咳得比较厉害,在空闻大师为他把脉的时候, 院子里依然可以听到他闷声咳嗽的声音。
空闻大师替他把过一只手,又让他换了一只手。
月重阙来灵山寺小住的这段时日,空闻大师已经为他开了两副药, 调理了一段时间。
他表面上的咳嗽虽见好, 但是内里的情况却依然没有好转。
空闻大师把过了脉,收回手, 苍老但依然清澈的眼睛看着面前的青年:“施主若是还想治好身上的病, 还得先放下心中执念。”
他受过重伤, 是由医术高明者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可是他却没有按照医嘱静养。这些年来,显然四处奔波,殚精竭虑,情绪起伏,忧思过剩,已有油尽灯枯之兆。
月重阙又咳嗽了两声,放下了掩唇的手,唇边露出微笑。
他一张脸上,本来只有一双眼睛格外出色,可是这一笑,那平淡的五官却变得生动起来。
仿佛一张平平无奇的画,添上了画龙点睛的一笔,便立刻注入了灵魂,注入了生命。
他说:“执念若能轻易放下,也就不是执念了。谢大师替我诊治。”
空闻大师见他如此,也不再多说。
任你医术再好,遇见一个不配合的病人,也一样治不好他,那位把他救回来的杏林圣手的心情大抵就如老人此刻无奈。
他示意小沙弥收回手枕,准备回去调整一下药方。
哪怕治不好眼前的人,也能为他固本培元。
月重阙到底还年轻,只要他愿意放下,就还有机会。
“空闻大师。”只听面前的青年说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空闻大师停下思考,望着他说道:“月施主有什么问题,只管说。”
月重阙道:“我听闻在灵山寺后山曾经住过一位霍先生,他是大周朝的收藏大家。”
听他问到霍老,空闻大师点了点头:“不错,霍施主确实在后山的院子里住了颇长一段时间,月施主这是要找他?”
月重阙微笑:“我来大周朝的目的,是为了寻访两幅前朝书画大家的作品。不瞒大师,当日大师提出邀请,让我到灵山寺来暂住的时候,我答应下来也是想着这霍先生在贵寺隐居。”
他未竟的话语很是清晰。
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就是为了见霍老才来了灵山寺。
只不过没有想到,月亮早已经移了位置。
空闻大师知道他会在这时候跟自己说,想必是已经到后山去看过了,于是说道:“老衲今日正好打算到霍施主那去拜访,为他复诊,月施主要是想找他的话,不妨随老衲一起来。”
月重阙所求正是如此,闻言说道:“多谢大师。”
空闻大师下山一贯是自己独行,有时候才带个小沙弥在身边提个药箱,今日同月重阙一起去槐花胡同,到了山下,却是已经有华丽的马车在山下等着,那赶马的正是月重阙身边的一个仆从,是个相貌平平的大汉。
平日里住在后山的院子,只有主子出门的时候才跟在他身边的侍女也在。
她站在马车旁,手上捧着一只红色的锦盒,要去霍老府中拜访,月重阙自然不可能空手而去。
月重阙登上了马车,同空闻大师一起坐在车上,那侍女便没有上马车。
坐在马车上的大汉一扬马鞭,喊了声“驾”,这拉着马车的两马就奔跑了起来。
车子里面平稳,坐在其中感觉不到丝毫摇晃,而那捧着锦盒的侍女跟在马车旁边,靠着两条腿奔跑,速度却丝毫不亚于这由两匹马拉着的马车,犹如疾风,靴子甚至在奔跑中没有碰到地面,原来也是一个高手。
月重阙在马车中亲自煮茶。
等到茶煮好,注于茶杯中,他才将茶杯递给了空闻大师:“大师请。”
空闻大师接过这杯子,见到这套茶具从茶杯到茶壶俨然是用同一块玉石雕成成套茶具,入手莹润,纯白无瑕。
两人在马车上喝过了两杯茶,交谈了片刻。
来到城外,人声喧嚣,一如城内,月重阙又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在棚户中生活的灾民,仿佛对这样的生活区域有些兴趣,就着这水灾棚户的事情问了空闻大师几句。
不多时进了城,马车的速度缓了下来,很快就来到了城东。
赶马车的大汉“吁”了一声,车子在这一进一出的小院门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