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进达帮着程咬金穿上山文甲,想了想,低声问道:“是否要预作准备?房二如今地位权势极高,在陛下面前甚为得宠,若是能将其抓捕擒获,可以增加与晋王谈判的分量。”
未等开战,便将房俊这样的军中大老擒获献于晋王面前,这可是一份重礼,必然可以借此提高晋王的条件。
程咬金一边系着丝绦,一边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牛进达:“如此甚好,便由你亲自带兵潜行而去将房二生擒活捉。”
牛进达也瞅了他一眼,嘴角一咧:“呵呵。”
程咬金骂道:“这头老牛几时也学会玩心眼了?还试探老子,呸!就你那点脑水玩个pì呀,被人玩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牛进达哼了一声,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唯你马首是瞻、言听计从,纵然刀山火海也不过是你一声令下的事儿,从不曾违逆。眼下也是如此,只要你决定的是,我不会反对。但不管怎么说,咱们现在都有些里外不是人,若是把持不住就是万劫不复,所以有些底线不能践踏逾越,否则,没有回头路可走。”
“滚你的蛋吧!就你那点心眼儿还教老子做事?给老子稳稳当当守着大营,等老子回来再说。”
程咬金骂骂咧咧,抄起一柄带鞘的横刀系在肋下,想了想,又道:“放心,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老子心中有数,你着老牛是上辈子做了善事这辈子才能跟着老子吃香喝辣!”
大步流星走出营帐,在上百亲兵的簇拥之下,风驰电掣一般驶出大营,向北疾行而去。
……
夜半时分,秋风瑟瑟,半青半黄的草木染上一层露水,繁星满天,弦月隐没。
少陵原北杜陵附近山林茂盛,陵园残留的神道、石像几经战火早已残破不堪,隐藏于树木荒草之中,往昔巍巍大汉的荣耀风华早已衰败。
自杜陵向南另有一土原,上有汉宣帝许皇后的陵墓,较之汉宣帝的杜陵略小,故而称之为“少陵”,这一片土原便因而为少陵原。而自杜陵向北,则为凤栖原。
房俊在杂草间寻到一处破烂的墙垣,夯土已经倒塌,只剩下几块残破的青砖,遂坐在上面,从亲兵手中接过酒囊,拧开塞子,冲着杜陵举起酒囊向陵墓之下的帝王致意,然后仰头喝了一口。
星斗漫天,身边的树木杂草在秋风吹拂之下沙沙轻响,不远处杜陵的覆土高高堆起,一代帝王的皇图霸业最终掩埋在厚厚的封土之下,与草木同朽。
唯有流淌万年的华夏血脉凝聚而成的神州风华,才能在这片星月之下历经沧海桑田历久弥新,与时俱进。
当文化成为信仰,才能永垂不朽。
人生百年,草木一秋,妄想着成为神祗永恒不死,岂非痴人说梦?
程咬金带着数十亲兵策马而来的时候,就见到一身山文甲的房俊坐在杜陵那草木淹没的神道之上,喝一口酒,看一看天,再喝一口酒,看一看不远处的帝王陵寝。
秋风瑟瑟草木起伏,苍凉的陵墓伫立在夜空之下,青年人坐在一块神兽坍塌之后残留的石块上,居然有一种悲凉静谧、深邃悠远的苍凉之感……
程咬金到得近前,房俊的亲兵已经列阵以待,弩弓上弦、火枪平举,虎视眈眈的注视,但凡程咬金极其麾下亲兵有一丝异动,马上就能予以反击。
房俊摆摆手,让亲兵们放下武器,撤出二十步之外。
程咬金也竖起手掌,命亲兵止步,自己继续策骑向前来到房俊面前才翻身下马,将缰绳绑在一棵树干上,抬脚来到房俊面前,接过房俊丢过来的酒囊,扬起头让酒囊离开嘴巴几寸,酒水倾泻入口中,狠狠guàn了几大口。
然后勐地“咳咳咳”勐咳起来,黑紫的脸膛满是涨红,弯着腰差点连肺叶都咳出来……
房俊看着程咬金窘迫的模样,便“嘿嘿嘿”笑得开心。
程咬金好不容易缓过气,将酒囊丢还给房俊,骂道:“娘咧!你这小崽子坏得很,你房家最烈的酒也不提醒一声?要是这个时候老子被你给呛死,你麻烦大了!”
说着,来到房俊一侧,在草丛里寻到一块石头,撩开甲胃下摆,大马金刀的坐了下去。
房俊接过酒囊,啧啧嘴,道:“若能为国除害,消灭你这个朝廷最大的潜在威胁,我非但没有麻烦,陛下兴之所至或许能赐下一个王爵你信不信?”
“呸!老子跟着太宗皇帝打了一辈子仗,风里来火里去满身创伤,功勋赫赫忠心耿耿,岂是你们这些小辈能以忠jiān而论之?一群黄口小儿,恬不知耻。”
程咬金自然不肯居于下风,当即反chún相讥。
房俊喝了口酒,抹了一下嘴角的酒渍,摇头道:“倚老卖老是没用的,生旺死绝乃宇宙永恒不变的规则,有些东西老了就要遭受淘汰,换上生力更加旺盛的来替代,朝廷的权力、地位只有那么多,你自以为奇货可居,可以从中左右逢源渔利不断,却不知有多少人做梦都等着你兴兵作反依附叛军, 附叛军,以便将你取而代之。人老了难免湖涂,但是湖涂成你这样,实在是稀奇。”
言罢,看着程咬金难看的脸sè,好奇问道:“卢国公是否这些时日身体有恙,中风亦或者思虑凝滞、神思不属?脑子里好像缺了一根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