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姑娘,在下实在是喜欢吃你做的饭,可是总到你家来这么蹭吃蹭喝也不是个法子,你有没有开店的打算?”
开店!?
听到这句话,武大娘等人都吃了一惊。
梅娘神态自若,微笑道:“还在考虑。”
李韬笑了,向她拱拱手,真诚无比地说道:“若有什么在下能帮得上忙的,请梅姑娘一定不要客气。”
梅娘点点头,她站在门口,目送李韬上了马车。
武大娘则追了出去,似乎想问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笑道:“李公子慢走。”
武大娘看着马车远去,再想想梅娘精湛的厨艺,要是一辈子窝在自家这小烧饼店里实在是可惜,心里一时间百味杂陈。
正难过着,她忽然感觉不远处有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
武大娘下意识地回头,就看见那双带着厌恶,更多的却是仇恨的眼睛。
梁付氏被梁鹏关在家里好几日不得出门,今天才一出来,就看见了春风得意的武大娘母女。
她看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上了马车离开,临别前还笑容满面地跟梅娘打招呼,心里越发愤愤不平。
武家那丫头才被自家儿子退了亲,这么快就勾搭上别的男人了?
呸,真是不知廉耻!
武大娘见她嘴唇翕动,喃喃自语,虽然听不清楚,却也猜到梁付氏嘴里肯定说不出来好话。
她冷笑一声,越发昂首挺胸,站在自家店门前,抬手扶了扶鬓边的银簪,故意让簪子对准梁付氏的方向。
“这大白天的,谁家的大门没关严,溜出来一条红眼老母狗?要是再敢乱咬人,老娘非把她的狗头打烂!”
艳阳之下,梁付氏被那银簪的亮光闪得下意识闭了下眼,随即心里更加升起腾腾的火气。
就为这根簪子,她家赔了好几十两银子,搭了多少东西,自己还在大牢里遭了一夜的罪!
想到损失的银子和东西,梁付氏心痛得无以复加。
她生怕自己骂出声来,转身怒冲冲地走了。
梅娘在梁坤走后就进去了,没有注意到门口武大娘与梁付氏的明争暗斗。
隔着窗子,她见武大娘又是摸簪子,又是自言自语的,便说道:“娘,外头路滑,快进来吧。”
武大娘看看天色,算计着该做烧饼了,便依言进了屋。
梁付氏一路向外走,越想越是生气。
那武家不就是卖烧饼的吗,一家子穷鬼,有什么好得意的!?
还有那个武梅娘,大白天在街上就跟男人眉来眼去的,真是不知羞!
梁付氏低声咒骂着,没注意看路,一不小心就撞了人。
“哪个不开眼的,竟敢撞老娘!?”
梁付氏憋了一肚子气,抬头就骂,才骂了一句,却见眼前是一顶簇新的蓝布轿子。
那些骑马坐轿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可不是她一个婆子能惹得起的。
被撞的人是一个青衣小厮,正东张西望地寻找着什么,不小心撞到了老人家,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大娘没事吧?我正在找一间店,不是故意撞到您老的。”
见这小厮说话客气,显然是大户人家的仆从,梁付氏壮起胆子问道:“你……你们要找哪家店?”
小厮笑道:“我们老爷听说这条街有个姓武的人家,做的烧饼极有名的,大娘可知道是哪家?”
他们居然在找武家烧饼店!?
梁付氏听得心头火起,咬了咬牙,勉强笑道:“我当你们要找哪家呢,原来是他家呀!”
“大娘,您知道武家烧饼店在哪儿?”
“怎么不知道呢?就在那边。”梁付氏往前指了指,说道,“不过呀,你们得多加小心,他家东西做得可难吃了,饼是黑的,肉是臭的,要不是她家闺女狐媚会勾引人,谁去他家买东西吃啊?”
小厮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看了轿子一眼。
他们老爷今日有空儿,特意来北市口吃武家烧饼的,怎么这婆子却说武家的东西难吃?
梁付氏见小厮面露犹豫,还以为自己说动了对方,越发大声地诋毁起武家来。
可是她还没说完,轿子里就传出一个难掩恼怒的声音。
“一派胡言!”那人骂了一句,大声呵斥小厮道,“你跟这种蠢妇废什么话?还不快走!”
轿子里的人正是魏大人,他好不容易抽出时间,专程来南城想尝尝武家烧饼,却被这恶毒婆子绊住了脚。
梅娘做的饭菜好不好吃,他还不知道吗?
自打上次吃过把子肉,他就日思夜想,今天到了北市口,恨不能立刻就找到武家烧饼店,哪里肯听梁付氏这种人啰嗦。
小厮听见他发火,顿时冷汗都下来了,顾不得再跟梁付氏计较,赶紧挥手让轿夫快走。
梁付氏站在原地呆了半晌,才意识到那人骂的蠢妇就是自己。
看着轿子一溜烟往前去了,她又是羞又是怒,恨恨地啐了一口。
“个个儿都被那小妖精迷了眼睛,当心吃了她做的饼子,回家就拉肚子!”
魏大人生气,连轿夫都不敢怠慢,抬起轿子飞一般地往前跑。
好在北市口就这一条大街,这会儿烧饼已经开始售卖,小厮和轿夫很快就发现了人潮汹涌的烧饼店。
“老爷,就是这家!”
魏大人掀开帘子,看到人挤人的情形不禁吃了一惊。
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怎么就有这么多人来买烧饼了?
他抬头看去,只见小小的门面上挂着一个半新不旧的招牌,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武大娘烧饼店。
梅娘做的饭菜虽然好吃,可是让他一个堂堂三品大员去跟一群市井小民挤在一起买烧饼,实在是有份。
他想了想,放下帘子,叫小厮过来。
“你去问问梅姑娘在不在,让她拿些东西,咱们回去再吃。”
小厮领命而去,去唤了梅娘出来。
梅娘见一个青衣小厮在门外冲自己摆手,便走了过去。
“小哥有何吩咐?”
小厮把魏大人的话说了一遍,又说道:“我们老爷姓魏,上次在李主事府上尝过梅姑娘的手艺,这次是专程过来买烧饼的。”
梅娘笑道:“承蒙魏大人青目,我愧不敢当,小店简陋,实在是怠慢魏大人了。”
她说话知礼客气,小厮很是受用,摆手笑道:“姑娘的手艺人尽皆知,生意兴隆是正常的,是我们一时唐突,来得不是时候了。”
梅娘略一思忖,说道:“前面不远处有间茶楼,若是大人不嫌弃,请先去茶楼等候,我准备一下吃食,稍后送去。”
魏大人专程赶来的,梅娘哪能让他空手而返,若是打包回去虽然方便,可饭菜凉了,味道就会大打折扣,还不如让魏大人去茶楼用饭。
小厮听了正合心意,去请了魏大人示下,一行人便先去茶楼了。
梅娘进屋略作准备,叫武鹏拿上食盒,跟着自己一同前去。
正是晚饭的时辰,茶楼的客人不多,小二听说他们的来意,带着姐弟二人上了二楼雅间。
梅娘抬眼望去,只见雅间门上挂着一块小小黑檀门牌,上面刻着菱宛笼青四个字。
推开门,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一套花梨木雕云纹桌椅,靠着墙壁是一张长条高脚案几,上头摆着一对官窑青花瓶,墙上则是一幅水墨画,两边条联上联是“汲来江水烹新茗”,下联是“买尽青山当画屏”,整个屋子里显得清幽而宁静。
梅娘只略扫了一眼,目光便看向桌旁的魏大人。
魏大人穿着一身常服,手旁的茶水正冒着热气,他却一口没喝。
“不知魏大人大驾光临,是梅娘失礼了。”梅娘一边施礼,一边说道。
魏大人微笑道:“这怎么能怪你?是老夫路过此处,一时心血来潮,倒是耽误梅姑娘做生意了。”
一旁小厮听着,心里暗暗吐槽。
也不知道是谁一路紧催慢赶,好像来晚一步就吃不到烧饼了似的,这会儿又在装矜持。
梅娘示意武鹏将食盒放在桌上,自己将里面的碟盘一样一样拿出来。
“区区几样小菜,招待不周,还请魏大人见谅。”说完,她便带着武鹏出了房间,留魏大人一人安静用饭。
小厮送梅娘下楼,正要转身回去,梅娘却又从食盒底部拿出几个纸包来。
“几位大哥辛苦了,这是小店的烧饼,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还请几位大哥不要嫌弃。”
小厮和轿夫闻言一愣,齐齐看向梅娘。
“这些……是给我们的?”
梅娘点点头,一脸诚恳地说道:“几位大哥一路过来,定是饿了,我们店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大哥们胡乱垫垫肚子吧。”
小厮稀里糊涂地接过了纸包,一时间回不过神来,连道谢都忘了。
他们平日里伺候魏大人出门,谁会管他们吃不吃饭,他们都是寻个空隙,随便吃个饼子包子之类的,别饿得走不动路就行,还得时刻候着主子有什么吩咐。
可是这位梅姑娘却如此细心,不但给魏大人送了食物,还给他们也带了吃的!
小厮打开纸包,只见里面放着数十个各种馅料的烧饼,正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其他的则是些卤肉卤豆干,几样青瓜花生之类的小菜。
一个茶楼伙计远远闻见香味,就凑了过来。
“哟,这是武家的烧饼吧?”那伙计一眼就看出来了,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这个时辰可不容易买到,就算去店里买,还得挤半天呢!”
几人都是刚刚从武家烧饼店过来的,亲眼看见那边的生意是何等的火爆,对伙计的话自然深信不疑。
别的不说,只闻着这烧饼的香味,他们就觉得抓心挠肝的,顾不得互相谦让,一人抢了一个就往嘴里塞。
那伙计提了一壶茶水过来,笑道:“几位兄弟,我闻见这武家烧饼的香味就走不动道,我请哥儿几个喝茶,你们匀我两个烧饼可好?”
几人只顾着吃,胡乱点了点头。
伙计捡了一个原味烧饼,一个梅干菜烧饼,冲他们拱了拱手。
“承让,承让。各位稍候,我去给你们拿几双筷子。”
茶楼是喝茶的地方,自然不会给顾客准备筷子,这会儿小厮和轿夫们都是用手抓着东西吃,哪里还有形象可言。
可是等伙计拿了筷子返回,却见几人人已经把烧饼和小菜一抢而空,小厮正在一脸惬意地喝茶,几个轿夫不是在揉着肚子打嗝,就是在恋恋不舍地舔手指。
这么好吃的东西,还等什么筷子?等人拿了筷子回来,早就被别人抢光了!
伙计摇头苦笑,把筷子放回厨房,自己也赶紧趁热吃起烧饼来。
武家烧饼可是整条街都有名的,就一个字,香!
与此同时,楼上雅间里,魏大人正举着筷子,看着桌上这些琳琅满目的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