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的胆子,身为石榴的小叔叔,却对她生了情?面对着崔贞温柔的眼神,任施章也瞒不过,于是说道:“我听老太爷说,任霁月喜欢石榴,若石榴也喜欢他的话,等过些年头便让他们去外地成亲。”这毕竟只是他爹的意思,可崔贞会怎么想他也不知,只能将话风先透给她。崔贞一听,心里慢慢寻思。若剔除任霁月是任家的庶子,任霁月这人当真是不错,文武双全、温柔斯文又没有顺天府其他管家子弟纨绔的性子,更何况,石榴没有妯娌,生活中不知要省多少心。她当下一合计,笑道:“这个主意不错,若是石榴喜欢他,他们结亲后我们还是一家。我这顺天府替石榴寻了这么久的亲事,总是左右有些不满,如今一看小叔,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任施章“咦”了一声,怪道:“你以前不是不喜欢他么?”崔贞坐在榻上,慢慢道:“以前他是爹的庶子,爹那般宠他,对我们总归不是一个好事,可如今他不是爹的儿子,便是个旁外人,我自得要公平的看待他了。”任施章点点头,却又像想到什么似得:“可不知石榴怎么想的。”崔贞问:“石榴可知任霁月不是她的小叔?”任施章摇头:“瞧她这个实心眼,怕还是不知道呢。要不你找个时间把这件事跟她挑明,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崔贞应了声好,坐在榻上抚摸着嫁衣上的金绣线:“一晃她就这么大了,这嫁衣我已用石榴花染好,如今绣一段时间后便把它交给绣娘们去完工。”说罢,看向窗外的石榴树,上面依稀结着小果,感慨一般说道:“施章,我们也老了,女儿以后也有自己的生活咯!”要查皇帝先前召见的御前侍卫并不难,更何况朱今白手里还有锦衣卫和东厂。不过一炷香的时辰,那人便被五花大绑的送到养心殿里。朱今白换了一声玄色长衫,袖口上绣着日月乾坤,衣襟处也是祥云纹路。如今皇宫里的龙袍都是皇帝原先的尺寸,他穿着先短,已下令让内务府抓紧时间置办了。御前侍卫姓林,单名一个朴字,是皇帝奶娘之子,颇得他的信任。自那日顺天府内乱后,他准备带着侍卫保护十二皇子,哪知十二皇子在逃亡的路途中便被朱今白缉拿,他立马反身回府,将家人安置出城后,还不待有其他动作,便被赶过来的锦衣卫抓个正着。脸已经被打的不成人样,可他跪在凉沁的石板上还是铁骨铮铮,轻缪的瞧了朱今白一眼,唾道:“无耻小人,皇上待你不薄,你竟敢弑君,如此贱人,何德何能能成为君上。”朱今白不怒而笑,慢悠悠走过去,从侍卫手里拿过一柄刀,轻飘飘的刺入他的大腿上,林朴痛的全身抽搐,嘴里的涎水和脸上的汗混在一起。朱今白淡淡道:“说完了么?”林朴忍着痛,骂道:“你在小人有本事就杀了我,何苦这样折磨我?娼妇的儿子就是娼妇的儿子,上不了台面,哪怕皇帝的儿子都死光了,你登基后还是没个骨气的东西!你看着吧,会有无数的人将你拖下台......等你落难后,掉落到勾栏里.......”眼见着他越说越恶毒,沈云飞眉头一跳,将他的下颔卸了下来。朱今白不满的皱皱眉,偏头道:“云飞,你太暴力了,他不是说我上不台面么,我就让他看看君王的气度。你这样卸了他的下颔,他不认定我是那狭义之人么?”沈云飞抱拳:“属下知错。”朱今白摇摇头:“罢罢罢,这次便算了吧。他辱骂我,我并不会生气。”他声音一顿,语气比隆冬之冰还要恶寒:“可惜他不该骂我娘。”“云飞,把人带进来。”沈云飞领命,不一会儿屋内便牵进来一群妇孺,林府的青壮年早已在来紫禁城的额路上被斩杀了。林朴一看到那些惶恐无措的妇孺,原本死倔的脸上出现惶恐,盯着朱今白恶狠狠道:“朱今白,你不是人,我说的话我做的事都不应祸及家人!”朱今白反问道:“不是你说我是小人么?小人做事自有小人的行径。”说罢,他对云飞道:“想必林大人还没见过什么是真正的娼妇,如今我便做个善事。云飞。你去,让林大人好好看看。”沈云飞听罢,双腿僵硬了会儿,抬头:“是。”林家妇孺早已吓得两腿颤颤,拼命的放声尖叫。林朴放声嘶喊:“朱今白你个畜生,你要杀就杀我,别这么对我的家人。你不是想知道皇上最后召见了谁么,我都说说,求求你别为难我的家人。”朱今白挥手,侍卫放开林家妇孺,朱今白慢条斯理道:“早知道就应该先说了不是,装什么英雄好汉。今日我心情不错,你说后,我留你一个全尸,至于你的家人。”他看过去,冰冷的目光如蛇一般尾随着,林家妇孺被他看的直哆嗦。“发配边疆罢了。”林朴只能认命闭眼道:“那晚皇上召见了任大人。”朱今白问:“他见任大人做什么?”林朴想了许久,心思又恍惚起来,皇帝待他不薄,他就算死也不能将他们密谈之事吐露给朱今白。于是他半真半假道:“皇上给任老太爷赐了道圣旨。至于圣旨写的什么,当时皇上避开了我,所以我也不知。”朱今白站起来,幽幽道:“当真是老狐狸,十二他那留了道圣旨,想必任也温手里留的圣旨是传位给八皇子的吧。可惜啊可惜,他没算到我把他两个儿子都杀了。”林朴紧逼双唇,不再说一句话,任着他猜错。待众人稍稍松懈之时,林朴扑向一处的尖刀,直接了断自己的性命。林家人已经吓破了胆,家里的支柱死了,府里的男人也都没了,只剩下一些妇孺老幼,连个拿主意的都没有。朱今白缓缓回头,瞧了他们好一会儿,才道:“云飞,将他们发配边疆吧,我既答应了林大人,便不能食言。”“云飞领命。”还未走出去,朱今白负手看着蟠龙柱淡淡的说:“得安排仔细了,边疆的军营里是不是好差一些女人?便把他们打发了去吧。”第60章 彩云散石榴坐在床上,看着小叔叔像小狗那样拍她的脑袋,只觉得好笑。任霁月被她笑的有些不好意思,颇有些羞赫的抿唇,说:“不是这样么?”石榴心想怎么会是这样,但她也懒得说出来,免得小叔叔面子上过不去。二人正说笑,屋内的门开了,任施章走进来,见少男少女都笑嘻嘻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劲儿,走过去道:“石榴,你醒了。”石榴点点头:“爹。”任施章面对着任霁月,总觉得有些话说不出口,索性将他支了出去:“那个霁月,我有些话要同石榴说.......”任霁月很有眼色,托故道:“好,正好我去看看带回来的案谍,过些时日还要交到大理寺去呢。”屋内一时只剩任家父女,任施章坐在床榻边的绣凳上,迟了半会儿才半掩着嘴轻咳一声:“石榴啊。”石榴抬头,任施章有些不敢看她的眼,问道:“你觉得你小叔如何?”石榴不知他为何这般问,只答:“小叔叔很好啊,我原来以为他不好,哪知接触久了他事事都顺着我。”任施章听她这么说,心里仿佛有了些底,道:“那,我要是说。”石榴瞪大眼。“你小叔叔不是你的亲小叔呢。”轰隆隆,石榴整个人差点从床上炸了起来。什么叫不是她的亲小叔?要是不是她的亲小叔........那他就不是爷爷的庶子......那么,石榴你就能正视自己的内心,扪心自问,你喜欢他么?任施章也是这个意思,他缓缓道:“先才你爷爷和我谈了话,若不是他说我倒是不知道。这些年来我公务繁忙,你娘身子又不好,怕是许多事情都没有替你好好操劳。你爷爷说任霁月对你早已有意,可是不懂你是个什么意思,若是有意的话,不妨就先定下来。到时候去江南或是其他地方再成婚也不迟。”石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怎么好好的就又谈婚论嫁起来?再说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对任霁月是个什么意思。若说自己喜欢他,好像少了点儿感觉,没有话本子里面所说的看见他便心跳加速,不知天地是何年。有的只是心安,感觉待在他身边很是舒服。她低下头,疑了一会儿道:“爹这是说什么话,怎么又开始给我许人家了。小叔叔他,我也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好像很喜欢跟他待在一起,但我一直将他当做自己的小叔叔,也不知这里头的情义是爱情多一点儿还是亲情多一点儿。”这样说,任施章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诫了。他思了片刻道:“罢,等你想通了也不迟。如今我听爹说霁月对你上了心,总想着若是撮合你们两个倒是不用担心将你嫁出去受欺负了,再说了这顺天府如今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我们待在这儿是对是错,若你们有意,搬到江南,便又是一段新生。”石榴不说话,也不知该怎么说了。任施章见她这个样子也知道她得自个儿琢磨,于是又说了片刻的话便出去了。一日一日,石榴都在想这些事,她好像觉得自己喝醉了酒踩在云巅上。刚怀疑自己喜欢上了小叔叔还没来得及顾忌他们之间的伦理关系,却被父亲告知他根本不是自己的小叔叔。一个人思来想去总容易钻牛角尖,石榴这日出门去谢府找谢婉,她怎么也比自己大一点儿年纪,又许了亲看看她能怎么指点她。入了谢府,谢婉正在试穿嫁衣,石榴站在门框上差点没认出里面的人是她。她抽了条又开了脸,凑近一看当真是比以前精致了不少。见石榴来找她,她高兴的拉着她的手道:“石榴,你可来了,看我穿的好看么?”兵部侍郎家底颇丰,凤冠霞帔都是选的最顶好的东西,只是盯着看就觉得晃眼睛,石榴走过去,颠了颠头上的金钗碧翠:“美是美,你脖子不痛么?”教引嬷嬷见她们细聊早就福身出去了,谢婉压了压脖子,吐舌道:“怎么会不重?可是娘说成亲是一个女人这一生最重要的事,怎么能马马虎虎。”说罢,她脸上有些潮红,细细道:“再说了,坦之他家也很看重我,巴不得早日迎我入门。”石榴心道,可不是他一个庶子能娶兵部侍郎的嫡女已是天大的福分,且不说兵部侍郎也是爱护短的,怎么也不会让她的女婿在朝野里碌碌无为。二人说着,谢婉又叹气:“可惜啊,如今皇上驾崩了,这亲事又得推到三个月之后。”说到这,谢婉有些好奇:“诶,石榴你说说看为何皇帝驾崩后会让襄阳王继任,按道理说不应该是皇子么?”诸位皇子已然身死的消息只在小范围流转,民间的说法只道皇子认为自己的能力不够,理应禅位。再说了,这消息再假民众也愿意相信,朱今白虽然心思深沉、爱算计人,可他却极得民心,民心所向便为君,即使大臣心里有怨又能如何?再说了,几位皇子都已身死,他们还能借谁的名号清君侧。石榴不知如何将这些话说给谢婉听,于是岔开话题道:“不聊这些,我们都是女子,朝野之事与我们何干?”谢婉调皮的刮了刮她的鼻子:“那你说说看,不聊这些,我们聊什么——难道聊你的亲事?”谢婉瞪大眼,摇着她的胳膊:“快讲讲看,你看上了谁?”石榴没搭话,倒是问:“你觉得我家小叔如何?”谢婉吃惊的捂住嘴:“天啊,你真的喜欢上你家小叔叔了?这是乱、伦,禁不禁忌、刺不刺激。”石榴瞪着她。谢婉自说自得:“真的,也不是怪你,你瞧瞧你小叔叔那般模样,只怕夏天了他身边的雌蚊子都比别人要多一些吧。那样妖孽般的人物,你喜欢他也无可厚非。”石榴只能叹气:“我没说喜欢他啊。”谢婉才不会信:“那你问这些作甚?”石榴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说:“爹说小叔叔不是我的亲小叔,和我家没关系,他喜欢我,问我什么意思,要是可以的话就把亲事定下来。”谢婉脑子差点没转过来,她伸出手指头点着石榴:“什么叫不是你的亲叔,他和你没血缘,我激动了个半天,你就跟我说这个?原来你一直纠结的是喜不喜欢他,后顾之忧完全都没有是不是?”石榴看着她,点点头。谢婉挤过去:“那你还犹豫什么,你小叔这样的人走过这村就没这店了,先拿下来啊。”石榴有些为难的叹气:“我不知自己到底......”她说不出,自己大概是喜欢他的吧,可是同他的喜欢比较起来,她的喜欢就如同儿戏一般,是一场毛毛雨,落在身上无轻无重般的。听她这样说,谢婉的确再不好意思笑话她了,认真想了会儿问道:“你每天想他几回?”石榴愣了一下道:“我没数过,约莫有个几回吧,可是大多数都念着他是我小叔叔,是亲人,做不得数的。”谢婉哪会相信,反问道:“睡前会想起他么?”石榴愣了下,摇摇头,“我睡前不想别的东西。”谢婉当真是没话说了,只能使出最后一个绝招。她伸手捂住石榴的眼睛道:“你闭上眼,假设今日是你出阁的日子。”石榴不知她想做什么,点点头,顺着她说的做了。“你穿着一身嫁衣,头上簪着红珊瑚珠钗,手里握着玉如意,被府里的丫头搀扶着上了花轿,一路颠簸到了夫君家的府邸,拜堂成亲后,你夫君掀开你的红盖头。”说完,谢婉将手里的红盖头搭在她的头顶上,缓缓掀开,问道:“我是谁?”“我是谁?”石榴睁眼,眼里果真是那个笑的腼腆的男子。——她的小叔叔。朱今白带着自己的人马占据紫禁城后并没有立马登基,反倒是将诸位大人召进来商讨如何安置皇上和诸位皇子的尸体。他借故称紫禁城有贼寇入侵,等他赶到时,皇帝和诸位皇子都已被斩杀殆尽。瞧瞧他流的鳄鱼泪,当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诸位臣子心里清楚的很,但是却不能揭穿他。如今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大家又不是皇亲国戚能说个什么呢?再说了连太子妃的外家都归顺襄阳王了,他们还犟个什么劲儿呢?皇上薨逝,帝陵早已修建好了,棺椁后事都已经准备妥了,可皇上的谥号内务府不敢做决定,只能把这个难题丢给朱今白。朱今白淡淡看着手里的锦帛,瞄了眼道:“诸位都是先帝的臣子,不如同我一起商讨先帝该追加什么谥号。威帝?文帝?武帝?还是孝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