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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1 / 1)

有人!有人听到她了!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很熟悉,这个声音是——“陈岳!”易长安猛然睁开了眼,伸出双臂紧紧搂住了陈岳的脖子,“陈岳你回来接我了!”醒了!易长安醒了!陈岳用力将易长安抱进怀里,声音有些发瓮:“恩,是我,长安,我回来接你了!”是陈岳,真的是陈岳……易长安仰头看着陈岳青黑色的下巴,不自觉地伸手轻轻抚了上去,指尖被胡茬轻刺的触感如此鲜活,提醒着她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大人!”门外常大兴一声急促的呼喊,惊得易长安一下子醒回了神,不仅缩回了手,连整个人都缩回了被子里。陈岳怅然若失,又旋即定了定心神:“什么事?”“夏将军派人紧急过来知会,皇上派了司礼监陆公公带着御医过来!”先前陈岳抱着易长安急驰奔去求医,夏世忠一人面圣,只能找了两人受重伤的借口。皇上震怒中让人即刻把寿王拿了过去对质,等情绪缓和后,自然也记起来另外还有两名臣子的事。臣下差点被自己的孽子给灭口杀了,为君为父,不拿出点诚意来肯定说不过去。所以燕皇点了太医院医术最高的院判过来,同时也赐了不少药材和财物下来。陈岳脸色不由变了变;他虽然受了伤,但是远远没严重到不能面圣的地步,还有长安……“不能让太医给你诊脉,这些人医术高,一拿脉就能诊出你是女子!”陈岳低低在易长安耳边交待了一句,见她惊讶地睁大了眼,飞快地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些瓶瓶罐罐,不过小半刻,易长安就成了一副脸青鼻肿的模样。“你是文官,到时就说有些擦伤,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已经找大夫开了安神药了……”易长安有些紧张地打断了陈岳的话:“那你呢?”“一会儿我把伤口做得严重些……”陈岳无所谓地看着手臂上、身上的几处伤势,指了指那些瓶子,“再封住手臂的穴道让脉搏微弱迟缓些就差不多了。放心,不会有事的。”易长安轻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看着陈岳“处理”那些伤口,这才发现这些在陈岳眼中不值一提的伤口,在自己眼里却是那么狰狞恐怖。偏偏陈岳“处理”完了,还抬眼看向她笑了笑:“看,瞧着血淋淋的是不是很吓人?其实都是小伤,根本没什么事的。”幽黑的凤眸微微闪着光,带着些说不清的意味。易长安低低应了一声,把头偏了过去,心里乱成了一团。一个甘愿把生的希望留给她的男人,真的只是把她当作手中的一柄利刃吗?喜欢利用别人的人,难道不是更看重自己的性命甚于别人吗?恍惚间,陈岳抱着她在山林中急奔时,那急促的呼吸声,那擂鼓般的心跳声又在她耳边响起,易长安咬了咬唇,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陈岳了。好在没过多久,陆公公就带着御医过来了。易长安虽然鼻青脸肿,好歹还能好好地上前迎接,陈岳则躺在床上一副失血过多的模样,还挣扎着要起身:“陆公公来了,下官——”陆咏是司礼监大太监,品级是三品,虽说大燕朝的宦官不能干政,司礼监可没有什么批红的权利,但是他是随时跟在燕皇身边的人,陈岳对他自然是分外客气。陆公公连忙上前按住了他:“陈大人别动别动,小心碰着伤口!这一回的事,唉,也是累着你们两个了。皇上知道你们一心为公,听说你们受了伤,这不,马上让咱家带着院判大人过来了。来来来,院判大人你请,快给两位大人诊诊脉。”易长安连忙上前婉拒了:“下官不过是受了些惊吓,有些擦伤而已,之前已经找了大夫开了服安神药服了,并没有什么大碍,院判大人还是赶紧先给陈大人看看吧。”易长安并不是什么皇上近臣,见她推辞,院判顺水推舟送了几瓶外伤药,就上前给陈岳去诊脉了;这位听说可是皇上跟前得用的人!陈岳穴道一封,脉搏就显得有些迟缓虚浮,正是失血过多的脉相,院判看过了伤口,提笔开了张补气血的药方,叮嘱了些忌讳,就起身站到了一边:“陈大人福运,这些伤处并没有伤及筋骨,只是失血过多,除了服药,还得多养少劳动才好。”陈岳连忙谢过了,魏亭在一边接了药方,极快地将一只荷包塞进了院判袖子里,低声又谢了一回:“劳烦院判大人了。”荷包入袖,轻飘飘的并没有什么重量,院判自然知道里面塞的是银票,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分:“不敢当谢,应该的,应该的。”看了陆公公一眼,自觉避了出去。院判一出去,陆公公就伸手从袖袋里取了张单子出来:“皇上口谕。”陈岳即使是躺在床上,也一手撑着在床上跪了下来,易长安愣了一下,才在陈岳的眼色中后知后觉地跪下了。“皇上口谕:两位爱卿肝胆忠心,克尽职守,朕心甚慰。特赐陈岳东珠两斛,血燕十斤,百年老参两株,金千斤,纹锦十匹……赐易梁南珠一斛,雪燕十斤,金五百两,纹锦两匹……另赐府第一座。钦此!”嘎?如果只是前头的,她的赏赐是抵不上陈岳的,可是后头还赏了她一座府第……在燕京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这份赏赐可是格外的重啊!易长安一时不由愣了片刻,才跟着陈岳一起磕头谢恩:“臣,谢圣赐!”第221章 你不该去抢谢过了皇上的恩赏,陈岳行动不便,使眼色让易长安拿了荷包,出门送陆公公。陆公公显然也是有意,走出房间在廊下站定了,转头仔细看了易长安一眼,并不因为她只是个小小的从五品推官就露出任何轻视的神色,而是一脸和蔼可亲的笑意:“易大人才来燕京,这一路赶着上任实在是辛苦了。在这边吃住可还习惯?”易长安连忙答了:“多谢公公挂心,下官过来还算习惯。”陆公公却呵呵笑了起来:“你啊你,一心为公是好事,不过个人竟然居无定所,才来燕京第一天连房子都没来得及租一个就去了衙门报到……要不是太子殿下在皇上面前说起,皇上都没想到你竟然委屈自己到了这个地步!这受了伤还没地方养伤呢,只能由陈大人把你给带到他这里来了……啧啧,这真是——”易长安有些脸红地低下头:“下官也是一时想着这案情重要……下官才来燕京,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找房子还不定得花多少时间和精力,所以这些事暂且押后了。没想到竟然劳皇上和太子殿下牵挂,还劳烦陆公公跑了这一遭,下官真是感激铭内……”说着就极有眼色地将那只荷包悄悄塞了过去。太监失了身体的一个重要部件,比一般人更喜爱钱财带来的成就感。陆咏伸指只一捻,就知道荷包是装的好几张银票见易长安一个才来任职的地方官也如此上道,难得的是这么上道的官员还颇有才干,心里很是欣慰,欣然将那只荷包笑纳了:“易大人放心,咱家回去一定催着内务府那边给你腾出一处好府第来!”荷包还是陈岳准备的,没想到借花献佛还有这效果,易长安真心谢过了陆咏,送了他走了,转身有些晕晕乎乎地走了回来:“想不到不用花银子,我在燕京也能有处宅子了!”陈岳耳力好,陆咏站在廊下跟易长安说的话,他在房间里全都听得清清楚楚,见她一脸欢喜的模样,突然就有些别扭起来:“没听陆公公说吗,那可是人家太子殿下特意在皇上面前提起的,明天你还不快赶去东宫谢恩?”易长安懵懂地“啊”了一声:“还需要去东宫谢恩?”想了想又点了点头,“也是,如果不是太子殿下提了这一句,皇上也想不起我的事。”陈岳顿时气了个内伤,直接从跳了下来:“我累了,先去休息了!”直接进了隔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这没心肝的狐狸,一套宅子就迷得她七晕八道的了,如果不是燕恒插了这一杠,她现在早在富庶的江州快活地当一个推官去了,哪里会卷进这些皇家是非来?枉他先前还那么担心她,她就是个——房门被轻轻叩响了两声,然后易长安中性悦耳的声音低低传来:“陈岳,谢谢你。晚安!”陈岳一腔的气突然就消了个没影,张了张嘴却并没有回声。窗外晨曦已露,遥遥有公鸡打鸣的声音一道接一道的响起,将天际的霞光叫愈发红艳起来。这,虽然惊心动魄,但好在,终得人平安。陈岳看着窗外的曙光,如自语般低低应了一声:“长安,早安。”慢慢走到床边躺了下去,想到易长安好好地就睡在他的隔壁,几乎是一沾枕头,陈岳就沉沉睡了过去。正乾殿的大门缓缓推开,看着还直直跪在殿中的身影,一道萧瑟的人影慢慢走了进来。一角明黄色的飘入眼中,早已跪得麻木的燕泽身形晃了晃,抬头哀哀仰视着那道人影:“父皇,孩儿错了,孩儿当时真的是鬼迷心窍的,怕他们把孩儿虐杀夏氏的事说出来——”燕皇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一脚重重踹上燕泽的肩窝,将他踢得倒跌了出去:“孽子!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一叠厚厚的书证被他扬手砸到了燕泽脸上。燕泽顾不得身上脸上的疼痛,急忙跪起身捡起了那叠散了页的书证拿在手中,只看了几页就脸色剧变;怎么可能?这些证据他不是一直藏得好好的吗?怎么会被翻出来?!难道、难道是老五?这个见风使舵的混账!一个低贱宫女生的贱种,跟在他身后跟孙子似的,竟然也敢在这个时候对他下手!“父皇,父皇,儿臣——”燕泽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一路膝行过来,仓皇喊着,“儿臣——”燕皇并没有闪开,任儿子抱住了他的脚,声音虽轻,只一开口就让燕泽哑了声:“泽儿,你自小聪慧,朕因着你母妃的缘故,对你也多疼宠几分。”燕泽希翼地仰头看着自己的父皇,记起了自己小时候……那时候父皇很喜欢在他母妃宫里陪他们母子用膳,用完膳后甚至还会手把手教他写字……“朕希望你能做一代贤王,没想到你却辜负了朕的心血和期望。泽儿,你应该知道的,你们兄弟间暗中的争斗归争斗,你不该拿军饷来开刀!我大燕建朝才二十余载,当初你皇爷爷的教诲朕至今犹记在心,你为什么就忘了呢?沙城边军如果军心不稳,引发外族入侵,动摇的是我大燕的根本!朕,不能饶你!”燕皇最后一句话让燕泽的双眼蓦地睁大,不知不觉松开了手,跌坐在地上失声叫了出来:“父皇!”“来人,拟旨!”燕皇大步向安放在正殿中那张的御案走去,“寿王燕泽,无法法纲,恣意虐杀侍妾,事发后妄图刺杀朝臣灭口……今贬为庶人,圈禁皇陵,为祖宗尽孝以洗罪孽……”随着燕皇一句句说出,燕泽如一团烂泥似的瘫倒在地上,面上涕泪交流;为什么?明明一切他都计划得那么好,为什么只是因为一个夏氏的死,一切都变了?!燕皇嫌恶地看了一眼儿子的丑态,取出玉玺重重盖在了中书舍人刚刚拟好的圣旨上:“陆咏,你带人即刻把人送去皇陵!”陆咏连忙进来接了圣旨,躬身送了燕皇大步走出殿外,转头走到了燕泽身边:“请寿王殿下恕老奴不恭,如今你已经被贬为庶人了,老奴得罪,只得遵旨直呼名讳了。燕泽,走吧!”燕泽有些神情恍惚地茫然看向陆咏:“陆公公,为什么?为什么?!”陆咏叹了一声,俯身去扶燕泽起来,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一句:“皇上不给你的,你不该去抢啊……”为君者大忌,莫过于臣下的一个“抢”字,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燕泽怔了怔,突然痛哭流涕起来。他错了,他真的错了,可惜却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第222章 吓跑大概陈岳准备的那只荷包很是丰厚,第二天内务府就来了人;皇上赏赐易长安的府第定了下来,就在东城华阳街梧桐巷子。所谓“栽得梧桐树,引得凤凰来”,这一带住的都是些清贵人家,听说邻里颇为安静好相处。赏给易长安的就是巷口一处三进院落,布设了“三进三路九堂两厢杪”,其间穿插了六院八廊,虽然占地面积没有寿王燕泽那个温泉庄子那么宽,不过各色建筑浑然大气,院廊中的木雕砖雕古朴雅趣,如果不是皇上赏下来,这样的宅子易长安估计自己一辈子也住不到。宅子里还有些旧仆,易长安问过了几句话,觉得人还合适,就把他们都买了下来。只是何云娘和沐氏等家眷要翻过年开春了才能过来,此时宅院里一时显得空荡寂静了些。易长安倒也不嫌,让人略作收拾了一下,就搬了进去。不然让她一直在陈岳那里养伤,总觉得心里有些别扭;她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对待陈岳。她搬走的那天陈岳正好有事外出,等回来时才被常大兴上前告知:“大人,易大人搬到华阳街梧桐巷那边去了。”这两天易长安虽然竭力想保持自然,但是时不时还是有些尴尬的神色露出来,陈岳不是没看到眼里,只是想着慢慢抚平她的倒毛,没想到她竟然一声不吭地就搬了;陈岳的脸不由黑沉了下来。之前易长安失了神智,陈岳如何紧张失常的情形,常大兴是看在眼里的,见陈岳脸色难看,吭嗤着只得多解释了一句:“属下劝过易大人了,说等大人回来再一起帮他,可是易大人说他没多少行李,一趟车就搬过去了,不好总在这里打扰,影响大人养伤……”陈岳没听完就黑着脸进去了,却是直接冲进了易长安这两天住的房间。房间里各项东西都归置得整整齐齐,被褥也被叠成了一个方正的豆腐块,明显可以看出客人在走之前,尽最大的可能表达了她的谢意。陈岳捏了捏拳,重重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心里又是挫败又是难受。他以为经过这一回事件,易长安对他的心结总该解开了,不然她也不会在重新拾回神智的那一刻,冲动地搂住他的脖子,伸指轻抚他的下颔。天知道那时他多想把那根撩人的手指吮进嘴里,如果不是常大兴来报陆公公和御医过来的了话,他本来想……可是因为燕恒的进言,皇上赏下了那么一套宅子,易长安竟迫不及待地搬了过去。每天不能在一个屋檐下见面,让他还怎么润物无声?如果那狐狸住着那宅子,想着燕恒了怎么办?“咦,我听说易大人也住在这里养伤,怎么不在吗?”一声轻询突然从门口传来,陈岳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明甫,你怎么来了?”夏世忠大步昂然走了进来,毫不拘束地取过茶壶掂了掂,递出了门外:“来人,给你家大人赶紧上壶热茶来!”魏亭一溜儿地跑进来接了茶壶出去,体贴地关好了房间的门;他就知道大人心情会不好,能避着还避着点吧……夏世忠瞧着房门严严关上了,回头瞥了陈岳一眼,低嗤了一声:“不会是被你吓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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