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晏脚步微顿,这也是她很迷惑的一件事。江晚衣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是我医术不精。见他气脉虚弱,以为是毒素所致,现在深思起来,应是身体早就垮了。脑袋上的病情最不可控,先天不足之人,再遇心力交瘁之事,生死只在一瞬间。”说到这儿,他别有深意地盯着风小雅,沉声道,“鹤公亦如是。万万保重身体。”风小雅却不以为意道:“我又不是伤在脑袋。”江晚衣轻笑了一下,起身收拾药箱:“你知道身为大夫,最喜欢什么样的病人,最讨厌什么样的病人吗?”“噢?”“最喜欢拼命努力哪怕只有一线希望都紧紧拽住想要活下去的人。”彰华听到这里,忽然开口:“姬婴吗?”谢长晏一愣——姬婴?璧国的白泽公子吗?他上个月被人杀死了,消息传出后,四国皆惊。而她当时跟陛下正在秘密回京途中,自顾不暇,再加上陛下当时失忆,完全想不起此人是谁,自也一耳朵听过便算了。现在听来,难道另有隐情?江晚衣并不正面回答,而是继续道:“最讨厌的自然是你这般看似样样配合,其实毫无求生欲望的人。”风小雅扬了扬眉毛:“我觉得我不是这种人。”“那最好。”江晚衣说罢,便径自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吉祥在一旁道:“侯爷今天还要跑三个地方给人看病。”彰华感慨道:“图璧真是多能人异士啊……”谢长晏立即道:“大燕也不差!有我和蛙老呢!”风小雅和彰华相视一笑。执明殿内,一扫压抑低迷的气氛。谢长晏心想真好,起码鹤公留了下来,跟她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一起陪在陛下身边。似看出她眼底的担忧,风小雅刻意转过头,看着她道:“放心,我真不是江晚衣说的那种人。”“嗯。”彰华淡淡道,“如意门不除,朕,不许你死。”这一次,连谢长晏也忍不住笑了。就在谢长晏以为这场追捕长公主的行动会持续很久,会耗费很多心力才能有所成时,出人意料的是,当天夜里,一个红色的茧便经由吉祥之手,交到了彰华手中。彰华当着谢长晏的面挑出茧中的布条,看了上面的话后,两人大吃一惊。他们立刻备车,赶往某地。“会不会是陷阱?”谢长晏忍不住多疑。彰华紧紧拽着那根布条,没有说话。连他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一个陷阱。因为,布条是荟蔚郡主写来的,上面只有一句话:“我们在万毓林竹屋。”第137章 云散风流(1)布条虽是荟蔚的字迹,茧却是孟不离的。这是怎么回事?谢长晏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说,昨夜太上皇单独召见长公主,虽未将她收押,但也有侍卫看守。更何况孟不离在身旁,太上皇本应安全,可最后偏偏死在了长公主的匕首下。而长公主逃走后,孟不离也不见了,他是去追踪长公主了?若如此,自己传讯回来即可,为何会是荟蔚写的字呢?他们两个什么情况?带着满腹的疑惑,马车到了万毓林。彰华对谢长晏道:“朕要偷偷进去。带着你,恐不方便。”谢长晏明白,她毕竟不会武功,脚步声瞒不过长公主的耳目。“我在这儿等你。”谢长晏将一枚焰火递到彰华手上,“鹤公也带了人马在林外候着,如有不测,及时告知。”彰华接过焰火,跳下车,却转身回来,伸手拉下她的头,重重吻在了她唇上。谢长晏愣了一下,回过神后,反抱住他回应了他的吻。坐在车辕上赶车的吉祥和焦不弃各自扭头,装作不存在。万毓林的树木大多都染上了红霜,在九月初秋的晚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催促她和他。于是彰华不得不很快终止了这个吻,深深看了她一眼后,带着吉祥走了。谢长晏坐在马车上,望着他的背影几个跳跃隐没在了夜色中,心中担忧得不得了。于是她忍不住问焦不弃:“你说,我现在开始学武,还来得及吗?”焦不弃想了想,回答道:“来得及。不过,可能没法练得很好。”半桶水的功夫在这种情况下照样是添乱。谢长晏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脖子后的汗毛竖了起来。谢长晏突然朝前栽倒,一个翻身从马车上滚落到地上。只听“咚”的一声,一支箭穿过车壁,射中了几丈远外的树——如果她还坐在那里,此刻已中箭了。焦不弃立刻跳车去扶谢长晏:“没事吧?”未等回答,第二支箭射到。焦不弃将谢长晏一推,挥剑迎了上去将箭劈断。与此同时,从四面八方跳出数名蒙面黑衣人来,一言不发地出手围攻二人。果然是陷阱!谢长晏一眼看出他们的装束打扮,都跟如意门的银门杀手十分相像。眼看一人朝她扑来,谢长晏飞起一脚,鞋上利刃弹出,刺中了他的手臂。那人大叫一声,手中长剑“哐当”落地。然而如此一来她也暴露了鞋子上的机关。谢长晏心知不妙,转身抢了一匹马就跑。黑衣人们并不跟焦不弃纠缠,全都纷纷掉头来追她。谢长晏七扭八扭地逃到了溪边,一支箭射中了马腿,白马痛得将谢长晏扔下马背。她连忙爬起来,却发现扭到了左脚,这下子便想再跑也不行了。她只好气喘吁吁地站稳,看向追到的众人:“你们不去抓陛下,追我做什么?”黑衣人们并不答话,而是慢慢地缩小包围圈。谢长晏从怀中取出一枚焰火,扔在地上,眼看火焰就要蹿起发出信号,一箭射来削断焰火,那一点火星就此湮灭在草丛中。黑衣人们让出一个缺口,一个手持弓箭的人策马缓缓走过来。他的脸上同样蒙着黑巾,从弓上的箭羽看,就是刚才射马车、射马的人。此人是头目?谢长晏眯了眯眼,沉声道:“你是何人?想做什么?”那人弯弓引箭,冰寒的箭尖对准了她的眉心,在银月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谢长晏心中一紧,刹那,后背冷汗湿透。然而,那战栗的杀意,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下一刻,箭尖移开了,那人放下弓,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谢长晏却更加心惊,因为此人的眼睛实在充满了侵略性,让她感觉自己是只被蛇盯上的青蛙。那人越来越近,一步,两步,三步……最后停在了离她一步之远的地方。然后他抬起头,伸出了一只手。谢长晏睁大眼睛,后背的衣衫被风一吹,湿汗蒸发,变成了丝丝的凉。她一个激灵侧头避过了那只手,厉声叫出了他的名字:“不许碰我,胡智仁!”那人的手果然僵在了空中。片刻后,慢慢收回,摘下了脸上的黑巾——胡子已经剃掉了,重新露出光洁干净的下巴,显得整个人年轻了不少,斯斯文文地朝她一笑。“又见面了,长晏。”谢长晏想,是了,她怎的忘记了这个人。失去兵权的长公主,如今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胡家的势力了……可胡智仁穿着如意门的服饰,眼角余光看到他腰间的一件饰物,不禁一震。“你是……赤珠?”五宝之一的……赤珠?!跟秋姜可以分庭抗礼的如意门核心人物?!可他之前明明在谢繁漪面前一副唯唯诺诺无不遵从的模样!胡智仁勾唇一笑,再次向她伸出手来。这一次,谢长晏没有躲。那只手便摸上了她的脸,像毒蛇湿嗒嗒的舌头。然而谢长晏咬着牙,忍住了。胡智仁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你果然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知道不做无谓的反抗。”“长公主在哪儿?”“在跟你的好陛下见面。”“所以,这是个陷阱?”胡智仁笑了笑,从她的脸颊摸到她的脖子,一点点往下:“乖。如果你保持这样不动,我就慢慢地,一点点地说给你听。”谢长晏果然一动不敢动。“钰菁那个蠢货,知道大势已去后,让心腹宫女传信给我,拜托我带她女儿走。看在她这些年明里暗中帮了夫人许多忙的分上,我带人潜入陵光殿,杀了看守的侍卫,将她跟她女儿一起救了出来。结果,她却不肯痛快离开,非要回去扎老燕王一刀。”胡智仁说到这儿,一边轻笑,一边将手探进了她的衣襟里,“结果果然被不离那小子发觉,缠上,差点没跑掉……”谢长晏浑身都在发抖,但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胡智仁看到她极力忍耐的模样,笑得越发欢愉,附到她耳旁轻轻道:“你不叫,我反而更兴奋。谢长晏,一想到你是燕王的女人,一想到你曾经那么高傲无情地拒绝我,我现在就更兴奋,你也摸摸我……”说着,牵起她的手,去摸自己。谢长晏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出来。胡智仁哈哈大笑,伸出舌头在她脸上舔来舔去,一边舔一边喘息道:“你哭,我也好兴奋……谢长晏,谢长晏,就是要这样得到你,才过瘾啊……”谢长晏的眼神变了变,忽然哭得更凶了,她哇哇哭,似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你根本不是真心喜欢我!只因为我是陛下的前未婚妻,所以想羞辱我罢了!亏我还把你视作知己,觉得跟你意趣相投,觉得你开明风趣温柔,都是假的!通通都是假的!”胡智仁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变成了残忍:“是假的又如何?你不也得乖乖承受?不止如此,我还要把你带回去,尽情玩弄、蹂躏、糟践……”他越想越兴奋,越想越得意,当即双手用力,“哧”地撕掉了谢长晏的外衫。谢长晏尖叫了起来。胡智仁在她的尖叫声中将她扑倒,刚要施暴,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胡智仁一个激灵,那刀便滑入了他的皮肉,他一痛,瞬间清醒。月光倒映出一个影子,站在他身后,仿佛踏月而来的幽灵。胡智仁大怒:“来人!”他不顾一切地扭头回望,却见原本围成一圈的黑衣人全都倒下了,躺在地上不知死活。他的脸色由白到红,再从红到黑,恨恨地盯着谢长晏:“是你?!”她故意哭,故意叫,都是因为看见来了救兵,而他,实在太过兴奋,太急于占有她,从而让人钻了空子!谢长晏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拢上破碎的衣衫。胡智仁刚想反抗,那人一脚将他踢倒,紧跟着“咔咔”几声,一条铁链将他的手反绑在了一起。胡智仁挣扎了几下,没能挣扎开,只好强忍怒火冷冷扭头看向来人:“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