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出什么事了吗?谢宁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原谅谢宁吧,她已经完全忘记了昨日父亲说的她可能会嫁入明远侯府的事了。或者说谢宁还是有些自信的,太子是不会看着她胡乱嫁人的。而明远侯府家没一个好男儿这件事,也几乎是全京城人家都知道的事。她唤来辰叔:“辰叔,这帖子是不是有问题?”辰叔抬眼看了看谢宁,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今日有人敲了登闻鼓,告了御状。”谢宁瞪圆了眼睛,她以为这种事只会在戏文里才会发生。“出什么事了?”“有人状告敦煌郡守尸位素餐,将死囚李代桃僵,高价替换赎买。”辰叔慢吞吞地说:“该死的那两个是赵侯爷以前的部曲,替死鬼被关入大牢,替死鬼的父亲状告无门,就来了京城,无意间遇到了早年被拐走的小儿子,一番感人肺腑的认亲后,小儿子替父告了御状。”“小儿子被一普通农户收养,自小聪明伶俐,那农户咬着牙供着读书,如今已经成了国子监的学生,师从长孙大人。”谢宁:“………………”哇,这剧情真是跌宕起伏啊。☆、说客辰叔说完了,谢宁觉得自己仿佛听了一出戏。还是狗血大剧。她忍不住向辰叔确认:“真的不是赵侯爷得罪人了?”辰叔嘴角抽搐,果不其然,任谁听了这件事,第一反应都是赵明得罪人了。他摇头:“今天状子刚送到京兆尹,那小儿子被皇宫禁卫揍了五十军棍,关到京兆尹的牢狱里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谢宁顿觉为难:“辰叔,您觉得父亲会怎么做?”辰叔歪了歪头,他看着谢宁,反问道:“大娘子怎么想?”谢宁犹豫了一下:“那两个部曲既然已经脱离了主家,就和赵侯爷没关系了,不管是否和赵侯爷有牵连,赵侯爷最好当不知道,让京兆尹秉公处理即可。”辰叔听后笑了笑,他提醒谢宁:“若是赵侯爷真这么做,将来如何继续控制安西军权?”谢宁面色一变,她沉默良久:“原来如此。”她想起了之前父亲说的西域不稳,再结合着敦煌郡突然出现替换刑囚一事,谢宁总觉得山雨欲来。“赵明这个糊涂蛋!”果不其然,等镇国公回府时,明显气的不轻。谢宁默默上前给父亲奉茶,结果镇国公端起茶杯后看也不看,直接摔碎了。砰一声,碎裂的茶碗碎片四溅开来,吓了谢宁一跳。“老子居然被长孙老儿堵在了定国公府!!”镇国公从没吃过这样的亏:“要不是晞儿在他那读书,他又有几分本事,老子非半夜去砸长孙荣家的窗户不可!!”谢宁:“………………”长孙荣是何许人也?他是宣明帝提拔上来的宰相,又在重景帝手下干了几年,后来因劳累过度,身子骨撑不住了,就在六年前向重景帝告老。重景帝允了长孙荣的致仕折子后,长孙荣也没回老家,而是住在了京郊云明山下,还开了一座书院,一边调养身体,一边教书育人,日子过的很是悠哉。书院叫云深书院,取云深不知处的意思,书院招收学生不问出身,只看人品和学识,一时之间不少贫家子弟纷纷去云深书院学习,使云深书院声名大噪。镇国公当年和长孙荣同朝为官,共同经历了两朝,关系不好不坏,属于面上认识,私下里却没什么交情。等长孙荣退下来并开了学院后,长孙荣的名声越发清贵,镇国公的爵位再高,在读书人眼里也是泥腿子出身,所以两人之间没什么交集。但偏巧那一年,林晞虚岁九岁了。随着边疆平定,楚朝开始渐渐侧重文名和治内的官员。定国公去世后,定国公在军中的势力大部分都被镇国公继承了,林晞身体瘦弱,镇国公就考虑让林晞走文官的路子,慢慢转型。就好比武将很看重出战和随军履历,文官也看这个。想要在文官里混,一个好的老师必不可少。镇国公一琢磨,既然长孙老儿敢在京郊开书院,那肯定是有本事的,他和长孙荣又同朝为官,哪怕长孙荣退下来了,他还有儿子在朝里当值。说的好听点,他们也是同僚嘛。于是镇国公就瞄上了在云明山脚下开书院的长孙荣。长孙荣有三子二女,长孙荣的长子长孙硕如今就在礼部当侍郎,虽然礼部侍郎和镇国公八竿子打不着,但镇国公什么人啊!楚朝官员中脸皮最厚的一个!镇国公让人拉了十辆大车,车上装满了钱粮和学习用的笔墨纸砚,再带着林晞,施施然上门了。看着几乎要将书院堆满的钱粮和物资,长孙荣很愤怒,他老人家绝不会为五斗米折腰!镇国公却说:“谁说这是给你的?我这是给广大来求学的贫家子弟的!”镇国公让人在书院外的大路上支了个摊子,又派了亲兵天天在这里发传单。传单上写的清清楚楚,镇国公府有感于云深书院免费开课培养贫寒子弟的义举,将为广大学子提供每日一餐和日常所需的笔墨纸砚。每日一餐,两个大饼和一碗插着筷子不倒的粥,再加一点酱菜。笔墨纸砚的档次也是最低的,花不了镇国公几个钱。对于有钱的富家子弟来说,他们不屑于用这种东西,可是对那些身无分文的贫寒子弟来讲,这简直就是及时雨啊!没多久满朝文武都知道了长孙老大人家开的书院,有镇国公的一份。长孙荣听到传言后气的好几天没睡好,最后只能捏着鼻子收了林晞这个徒弟。长孙荣本想着要是林晞资质不堪,他就有理由拒绝了。结果老头仔细询问一番,发现林晞这小子虽然年纪小,可是读的书不少。林晞以前的先生学识不足,他自然也没学多少知识,可是该背的文章一个字没少,甚至因为他没机会深入学习,空余时间都用来背书了!小孩记性极佳,虽然达不到过目不忘,但多读几遍就能熟记于心。而且小孩和他名义上的姑父实际上的爹比起来,简直太有礼貌了!林晞小时候长得还可爱,嘴巴也甜,长孙荣最开始收林晞只是迫于镇国公的压力,时间长了,长孙荣就觉得……哎,收这个徒弟也挺好的。而且长孙荣收了林晞当徒弟没多久,镇国公这个大土匪就被重景帝打发到边疆四处巡查了,没了老子在眼前晃,长孙荣怎么看林晞怎么觉得顺眼。于是长孙荣就选择性地忘记了林晞他那个无赖爹,开始好好教导林晞。林晞也没辜负长孙荣的期待,收徒不过一年,林晞就考中了童生,又三年考上了秀才,如今在国子监读书,很为长孙荣长脸。长孙荣的学生有很多,今日告御状的那个算是林晞的师兄,也是长孙荣比较喜欢的一个学生。消息一传出来,长孙荣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思考了许久,打听了林晞请假回家,掰着指头算了算时间,这老头索性直接去了定国公府。诚如他所想,镇国公还真就在定国公府,被长孙荣堵个正着。因镇国公回朝,林晞这两日请了假,不在国子监,自然也不知道国子监的同窗干下了大事。林晞听说老师登门时还很开心,他是知道自家父亲和老师之间的关系有些僵,如今俩人阴差阳错在定国公府遇到了,那若是能从中缓和几分,岂不美哉?林晞想的挺好,等他将长孙荣请到正厅,奉上茶,长孙荣一开口,林晞才知道外面出大事了。林晞还是读书的年纪,镇国公黑着脸直接将林晞撵了出去,关上门,开始和长孙荣聊天。长孙荣的意思很简单,他希望镇国公出面,压一压明远侯,将他那个可怜的徒弟从牢狱里捞出来。镇国公气乐了,他大义凛然地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长孙老头,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去找大理寺卿吗?”长孙荣只说了一句话:“阳关外寿昌互市上缴的税额增长缓慢,存有猫腻,陛下有意重整西北之地,否则陛下何须将您调回来?”镇国公听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长孙荣前半句话没说错,重景帝的确想搞一搞西北,但将他调回来和搞西北可没关系!他是没打算再回边疆的!“敦煌郡守不过是明面上的替罪羊,当年明远侯和韩泾侯将西北边界线向外拓展,西域硕大版图全归楚朝所有,但有鉴于西域文化和习俗的特殊性,朝廷往那派遣的官员很少有能留下来的。”长孙荣慢吞吞地说:“不得已之下,朝廷遂定了权宜之策,要求打下疆域的将军们便宜行事,先行处理当地政务,三年后才交归于国。”“可即便驻守的大都督们将政务还给朝廷派遣的官员,前几年的税收依旧有大部分被大都督吞了,直到这几年才慢慢有了起色。”长孙荣盯着镇国公的脸色,一字一句地说:“作为开创了不尊上令而出兵他国,夺取了九真、日南之地的谢公爷,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局面,您难道打算袖手旁观吗?”镇国公闻言猛地看向长孙荣,脸上惯有的大咧之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深沉。镇国公心里很郁闷。说起来楚朝的将军都督们全都胆大妄为,然而开创不尊上令之先河的,当属镇国公。☆、丰功伟绩镇国公曾驻守交州,某年某月某日,桂林郡的某些商人和隔壁邻国林邑国的商人起了商业纠纷。镇国公当时还没封爵,只是统帅三州军务的副都督。对,他还是个副的,正都督还不是他!真正的交州都督是如今恨不得将镇国公抓回去干活的弘毅侯吴老侯爷。听说下辖的商人被邻国欺负,本质上是土匪的谢都督毫不犹豫地直接带着人打了回去。恰好当时吴老侯爷想要告老还乡,琢磨着还朝的事,觉得要是打胜仗了,宣明帝也许会将他调回去,就暗搓搓地同意了镇国公的做法。林邑国立刻遣使臣入楚,想要找当时还在位的宣明帝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