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缓过来后,持续十个小时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劳累让她完全无力支撑身体,顺着墙面滑坐到地上。焦点虚了一会儿,时药蓦地想起来什么似的,伸手拿出医师服口袋里的手机按开了屏幕。然而屏幕上的4个未接来电都分别来自于房安悦和秦月,却没一个是戚辰打来的。时药犹豫了下,便给戚辰拨去了一个电话。然而响铃没到几秒,电话对面便挂断了。时药愣了下,拿下手机来看了看屏幕。确定上面显示这通话结束的字样,她不由有些莫名——能挂断电话该是没什么危险了,可之前她还让他任务结束后给自己打电话报个平安,怎么这会儿没打也就算了,却连接都不肯了?时药正奇怪着,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心里惊喜,低头一看,来电却是房安悦。“……安悦。”接起电话来,时药张口喊了声,才发现自己嗓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嘶哑了。她苦笑了声,“你那边结束了?”“我们这儿早就结束了——听说你跟了一台大手术?”“哪只是一台……”时药有气无力地笑。“我的天,听你的声音都感觉动手术的不是病人而是你自己了……没事吧?”时药疲倦地低下头,把额头撑到膝盖上,长长地叹了口气,“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了,但之后还是要继续观察。”“我是问你有没有事啊,”房安悦无奈地说,“等我给你录下来,你自己回来听,——像是重症病患似的,听起来都进气多出气少了。”时药无力地低垂着脑袋苦笑:“没什么,就是有点……站不起来。不过病人能脱离危险就好,我今天一天都快吓死了,感觉心脏跳得……像是随时都能厥过去。”她拢了一把早就垂散的头发,仰起头看着长廊上白炽的灯光。“站在手术台上的时候腿都在抖,不过安悦……”“嗯?”“把一个人从死神手里拉回来的感觉,真的太好了。……听见心脏重新跳动,脉搏终于恢复,血压慢慢上升,就好像救回来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房安悦也放松地笑了声,“嗯,你超幸运的,你都不知道我之前还担心……算了,不说了。那你休息一下赶紧回来,要不要我去接——”房安悦的话没说完,时药耳边突然响起了监护仪“嘟嘟嘟”的报警声。她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几乎是一个激灵蹦了起来,“我是这名患者的接收医生——”时药跟着旁边的医生护士一起进了病房。而此时患者心跳线已经呈现蠕动状了。“快,心肺复苏!除颤准备!”医疗组一个医生和时药一同上去,医疗组医生负责除颤,时药上前做心肺复苏——除颤仪连着“砰”了几声,但患者的心跳线都一直没能恢复正常。时药脑子里一片混沌,心肺复苏和胸外按压做得双手都没了知觉,然而监护仪的嗡鸣声却仍在她耳边经久不绝,像是催命的怨咒。直到最后,拿着除颤的医生已经无奈地放下了电极器,icu的主管医师也叹气——“准备宣布死亡时间吧。”“……不,不……让我再试一次——还能救回来的、一定还能——”时药说着便扭回头去再次开始心肺复苏,然而这组还未来得及做完,她便被旁边的医生拉了开。“时医生,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也尽力了。”“……”时药目光虚泛而僵硬地扭过头去,看着监护仪上再也没有正常起伏的心跳线,大脑像是被按了一下空白键,刷的一下便清走了所有认知。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icu病房,又是怎样下的楼、离开的医院。而直到出到楼口,不知道第几遍震动的手机终于叫回了她的意识——时药拿出手机,甚至没记得看来电显示,便划开了电话放到耳边。“……兔子?”低沉疲累的嗓音像是穿破了层层的浓雾而来。时药的眼泪像是被打开了某个开关,哗地一下流了下来。“哥……”她泣不成声。第60章几分钟前。戚辰走出了房间,顺手关上了身后的门。走廊里等了好一会儿的桓策昀听见动静,从对面的墙壁上直起身迎了上去。“怎么样?”他目光在戚辰身侧一扫,“配枪还给你了?下来的执法监督没说什么吧?”戚辰扫了他一眼,“你又不是没走过流程……还是那些例行的开枪动机和击毙对象询问。”“我不是没跟你似的,几乎三天五日就要接受一次执法问询吗?”听戚辰说没事,桓策昀也放松下来,开始跟戚辰开起玩笑来,“不过说真的,你这一共才进特警支队多久,啊?这一次次的功勋拿得我都替你手酸,看起来比我们一中队的人加起来都多了。”戚辰神色淡淡,只瞥过去,“不如功勋章送你?”“可别、可千万别。”桓策昀正色,“这可都是你拿命换回来的,谁敢收你这玩意,你还是拿去以后给你未来媳妇……就中心医院那个时医生,给她做聘礼吧。”戚辰闻言,唇角勾了勾。“……那不行。”“怎么,怕吓着时医生?”“……”戚辰不置可否,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柔和地闪了闪。“哦对,提起时医生,我差点忘了——”桓策昀从口袋里掏出戚辰的手机,“喏,你的时医生刚刚还给你来电话了;我怕她担心,没敢直接跟她说你在里面接受调查,就先把她电话挂掉了——你赶紧给她回一个吧。”戚辰闻言,伸手把手机接了过去。恰好刚到他手里的时候,那手机就再次震动起来。而此时走到了长廊尽头的楼梯间,桓策昀伸手直接搂住里面焦急等待的二中队的队员,把好奇地想问戚辰情况的特警队员往楼下拐——“哎哟,某些人可真是家里‘管’得严啊……”“桓队你等等,你让我问问队长——”“问什么问,你以为你们戚队跟你们一个个单身大老爷们似的?人家是有家室的,不缺人嘘寒问暖地关心,你就别去凑热闹了!”“…………”那声音渐渐下了楼而走远了。戚辰也没有辩解的意思,耐性很好地等着桓策昀他们走远,才低下头去看向手机屏幕——来电显示却不是他和桓策昀意料中的时药,而是一串陌生号码。回忆了下确定记忆中从未出现过这串号码,戚辰微微皱起了眉。迟疑了几秒之后,他还是抬手接起了电话。对面一个有些急促的声音响了起来:“喂,是戚队长吗?”戚辰眼神一顿,“房……安悦?”对面松了口气,随即有点庆幸地说:“听起来好像没有吵醒你啊,我昨天听药药说你之前执行任务去了,没出什么问题吧?”“……没有。”戚辰回,“瑶瑶那边……有什么情况吗?”“额,是发生了点事情。”房安悦语气无奈,“我们要是没猜错,昨天你接到的紧急任务就是高架桥上的案件,那件案件引发了几起连环车祸——这点戚队你应该也知道。所以在你离开不久,我们就因为急诊科室人力不足被医院紧急召回了。”“所以?”房安悦有点抓耳挠腮,语气也不太自然,“药药之前跟着一个车祸重伤的病人回了医院,做了十多个小时的手术才下了手术台,我刚刚跟她通了电话,结果还没打完她那边好像就出状况了——如果我猜的没错,那可能……她那个病人出问题了。”戚辰拧起眉,“什么意思?”“车祸病人,这个急救处理和手术是他们两道大关,但术后几个小时同样也是……死亡率极高的时候。”房安悦踟蹰了几秒,最后还是一咬牙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尽管不确定,但我还是怀疑,她的病人可能病危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药药现在的心理状态我真不敢想……她一贯责任心很强的,再碰上这样事,加上这似乎还是她第一次遇到病人病危……”戚辰瞳孔微缩,随后他语速加快了几分:“我知道了,我给她打个电话。这次麻烦你了。”“不麻烦……你一定照顾好她情绪啊。”“嗯。”戚辰眸色微沉,挂断电话就直接拨了时药的手机号码。第一遍无人接听,第二遍同样……戚辰的眉心越蹙越紧,但仍旧一遍又一遍坚持不懈地往那边拨电话。不知道第几通的时候,对面终于接了起来。前几秒没有任何说话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的只有呼呼的风声。戚辰心里一紧:“……兔子?”对面蓦地哽咽了一下,女孩儿带着哭腔的声音随之传来——“哥……”“……”那明显被哭声噎住的话音让戚辰的眉峰猛地跳了下,心脏也跟着一空。那天夜里身上挨了枪的疼好像也不及此时胸腔传来的疼痛的半分。男人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下,眸里喧腾起来的情绪被他费力地压下,须臾之后他才嘶哑着声音却克制地问:“怎么了?……别哭,说话。”“车……车祸……还是没救过来……我胸口好难受感觉好像快要憋死了一样……我……我怎么这么没用……我如果以前学得更认真一点他是不是就不会……”“兔子。”男人的声量并不高,却非常强势地打断了女孩儿的话音。等听对面停下,戚辰才稍稍放松了声音,“你已经尽力了——这跟你没关系,你不需要自责。”电话对面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戚辰才听见那仍带着点哽咽的声音响起来:“哥……你能不能来……我想抱抱你……”戚辰张了张口,压住了那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应允。他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凌晨四点四十三分,还有一个多小时特警队内就要出早操了。而从警队驻地到医院来回也要差不多的时间。戚辰在心里叹了口气,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对面时药已经从这沉默里领悟到了什么。拿着电话靠着医院门口的承重柱子蹲坐着,时药有些失望,但还是竭力使得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上的异样,“来不了也没事啦,我就是这样说说……这个时间了应该没车,也没法来的……等哥你有时间再……再说吧。”“……抱歉,兔子。”“我们之间还是需要道歉的关系吗?”时药带着泪花强撑起个笑脸,“啊,我这边还有事——先不跟你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