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慢慢低下眼来,深邃的黑瞳里带着点微红的血丝。这眼神实在骇人而可怖。杜文瑾在那目光里本能地缩了一下,然后又一扬白皙修长的颈子,漂亮的下颌线也勾了起来,绷出个勾人的弧度来——“怎么,你还瞪我了?”“……”方之淮被自家小祖宗看得再大的脾气也只能压下去。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叹了一声,“瑾儿,你不能拿这种事情来吓我。”“我怎么不能?”杜文瑾磨了磨牙,“你要是不整出欧天逸这档子事情来——我还省了今天的惊吓。他那针管都快伸到我面前来了。”“你没有其他事吗?”“……没有,就被灌了点迷药。”“欧天逸现在在哪儿?”方之淮将杜文瑾放下来,寒着一双黑眸问道。杜文瑾下巴往自己跟钱君浩来的地方一抬:“包厢里。……那儿估计还有什么毒品针剂之类的,他说要给我注射之后叫来记者,然后让我身败名裂,众叛亲离……”还有多余的一条杜文瑾没有说出来,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方之淮一眼,就停住了话音。方之淮并未察觉:“那你身体现在退下去迷药的麻醉效力了吗?”“……”杜文瑾甩了甩手,感觉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差不多了吧。”“那你在这儿等我,我进去处理一下。”方之淮说完,抬脚就转身要走。杜文瑾拉了他一把。方之淮转回头来看向杜文瑾。“……别有下次。”杜文瑾低着眉眼,声音还算平静。“……”方之淮心里却是蓦地抽疼了一下,他犹豫了两秒,还是顺从本心,上来勾住青年的腰身,另一只手抬起了对方的下颌,轻轻的吻在了那红唇上面——“我发誓,绝对不会有下次了。”做完这些动作之后,方之淮抽身退离,他走到钱君浩的身边,对上那人充满了敌意的眼神。“在哪个房间,劳烦钱总给我指路。”钱君浩神色一动,还是把房间号说了出来。“今天的事情,多谢了。”方之淮抬脚错身过去,“钱总的恩情记在我这儿,我替他还。”说完,甚至没给钱君浩再就这个问题讨论一下的机会,方之淮已经直接走人了。钱君浩扭过上半身去,盯着方之淮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转回头来,走到了杜文瑾面前——“这样小心眼爱吃醋的男人,你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杜文瑾唇角微勾:“每一点。”钱君浩:“…………”“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个问题来找虐的?”杜文瑾叹了一声:“钱总。”钱君浩腰身一板,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来。“既然钱总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么就也该知道,我和方之淮已经认识十年了。”杜文瑾垂眸,“十年前我就喜欢他,十年后还是这样……方之淮对我来说,是弥补了我整个人生的存在……在我的生命变成了完整状态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替代他的位置了。——谁如果要让我们分离,无异于在我的身上直接撕开一条口子,那会是旁人谁也填不上的窟窿。”钱君浩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也吐出了一口气。“只有他能吗?”“……对,只有他能。”杜文瑾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翘起,眉眼间神色却柔软温和地垂了下来,“他是我缺少的那一块拼版,他已经把自己打磨了很多年,如今拼在一起,严丝合缝……最适合,也最舒服。”钱君浩微怔地看着杜文瑾的神情,尽管杜文瑾甚至没有在回视他,但那份他所从未见过的柔和在青年漂亮的面孔上分外地显眼。——他原本一直以为这个人是凌厉而锋芒毕露的,也以为只有那个状态的杜文瑾,才是他最喜欢的模样。此时他知道了,原来这人还可以有那柔软如华美绸缎的一面。……只可惜,这柔软和他无关。“好。”钱君浩蓦地笑了,也不留恋,抬步就往外走,“我放弃。”杜文瑾一怔,钱君浩这份干脆利落确实让他意外。“不过……”钱君浩走出几步去,步伐一顿,扭回头来,“什么时候你那块拼版出问题了,来找我。”这个问题实在有点无法回答,杜文瑾给了钱君浩一个不算失礼的微笑。钱君浩转头笑着走了。…………方之淮到了包厢里面的时候,欧天逸已经意识渐渐清醒。他狰狞着神色站起来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拿着藏在桌角的那管针剂把玩的方之淮。“……方大哥,你怎么来了?”欧天逸愣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来,忙做出副无辜的神情。“……”方之淮没回答,抬起眼来没什么情绪地望了欧天逸一眼。过了几秒他才开口:“我在后悔。”“……”欧天逸一怔,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浮现上来,尽管他确定让自己昏过去的一定不是方之淮的属下,但他还是觉着事情似乎已经发展到最坏的方向上去了,“方大哥是指什么?”方之淮薄唇微动:“第一次见你,是在齐家——我在后悔,自己那天为什么要露面。”“……”欧天逸面色蓦地一白。“你带给瑾儿的麻烦,已经多到让我厌恶。”方之淮说话时,无论语气还是神色都不带半点感情,“齐家对我的恩情,我迟早会还……但对你,我确实已经到了忍受的边缘——怪只怪你踩到了我的底线。”欧天逸嘴唇颤了下:“方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你不必明白。”方之淮这样说着,站起身来,拿着那根针剂走过来。欧天逸本能地想要站起身来逃走,只是刚生出了这种想法,他才蓦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是想要移动一下都有些费力。“方大哥……我为什么动不了了……”欧天逸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一只酒瓶子随着他的话音蓦地砸碎在了欧天逸的身旁,哗啦一声,碎片飞溅,蹭到了他的脸颊。猩红的血顺着白皙的脸颊滴了下来。欧天逸吓得眼泪哗地一下流了满脸。拿着针剂走过来的男人步步沉稳,唯独神色凶鹜得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有些年份的柏图斯了,有点可惜。”方之淮冰冷地瞥了一眼那些飞溅开的碎片,然后将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神落到了欧天逸身上,“不过还好,剩下的我也没浪费,都给你灌下去了。”方之淮话音一顿,薄唇一掀,掀起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瑾儿体会过的无力感,我会让你加倍地偿还。”男人最终拿着那支针剂停到了欧天逸的面前,他一拎西裤,蹲下身来,针管竖起,针管塞子被轻轻推动,里面淡蓝色的液体洒了下来,落了欧天逸满脸。欧天逸艰难地扭曲着神情躲避,但偏偏因为身体的无力感而无处可退,只能费尽力气地扭着脸以期望躲开那洒下的毒品溶液。等针剂里的液体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的时候,方之淮停了手。“……这些,够吗?”“……”欧天逸已经哭得涕泪四横,只拼命地呜咽着摇头。“我觉得不够,你可是准备将一整支针剂都打进瑾儿的身体里吧。”方之淮唇角微掀,笑得冰冷残忍,“不过算了……毕竟你是子轩的表弟呢,对吧?”他压下手,将针管抵住了欧天逸手臂上的静脉,低声道:“三分之一……能不能上瘾,看你自己的命了。”话音落下,在欧天逸拼命的呜咽挣扎里,剩下三分之一的针剂到底还是被注射进了欧天逸的身体里。注射结束,方之淮将针管猛地甩开,原本平静冰冷的神色骤然狰狞,他抬手掐住了欧天逸的脖子把人狠狠地掼在了后面的墙上——“给他注射毒品——你他妈怎么敢?!!”“…………”欧天逸痛苦而无力地挣扎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你喜欢我??”方之淮俯身过去,近在咫尺的笑容冰冷狠戾,“那就好好享受我还给你的东西吧。”说完话,像是甩开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方之淮甩手将人推开,然后他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到了门口,他步伐一停,侧过脸来,一点冰冷的微笑浮在表面——“待会儿会有人来布置现场,你期待的记者和身败名裂——我都给你。”…………杜文瑾自己在会所大厅等了一会儿,方之淮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