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世阳也委屈巴巴道:“原是表叔死活求着我,啾啾心里,还是小姨最重要呢!”穆筠娴瞪朱世阳一眼,随后冲魏长坤福一福身子,直言道:“这般大费周折,侯爷可是有事?”魏长坤到底是尊重着姑娘家的,所以站的有些距离,穆筠娴一时想走,又十分想凑近了闻他身上的味道,两难之下,便决定静观其变。两人毕竟是沾亲带故的关系,又有皇子在场,必不至于有什么难堪之处。魏长坤一手托着匣子,往里抬了抬手臂,做了“请”的手势,道:“听闻姑娘嗅觉灵敏,想求姑娘替我辨个东西,若……辨的出来,不尽感激!辨不出来,也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穆筠娴没有立即答应,魏长坤又道:“请姑娘宽心,水榭外边我叫人守着了,不会有生人闯进来,我既求了姑娘来,必定会保姑娘安然无恙地回去。”穆筠娴这才抬头正视了他一眼,道:“算你识相,走吧。”看着前边轻盈柔美的身影,魏长坤抿了抿唇,小姑娘天赋异禀,又生的显贵,便是娇气些……倒也活泼可爱。走到水榭中间的石桌上,魏长坤把匣子放了下来。黄花梨的雕花红漆匣子,中间焊了一圈铜皮,被一把没有光泽的铁锁牢牢地锁住,将里边的物品保存得十分严密。穆筠娴不禁好奇道:“是什么东西这般贵重?”魏长坤面色忽变凝重,看了一眼朱世阳,语气放缓道:“啾啾,你去外边等表叔和小姨,行否?”朱世阳看了一眼穆筠娴,似在询问她的意思。是他把小姨带过来的,他当然要保护好小姨。魏长坤既然要把人支开,肯定是有些话不适合小孩子听。穆筠娴摸了摸朱世阳的脑袋,道:“乖,你就在外边看着小姨,要是小姨叫你,你就过来,好不好?”朱世阳鼓着嘴点了点头,面色严肃地冲魏长坤道:“表叔,你可不能欺负我小姨,不然啾啾可不管什么长辈不长辈,我会揍你!”魏长坤应道:“好,你揍我,我保证不还手。”朱世阳低着头一步一步往外走,嘴里似乎还在数着步子,约莫一百步左右,才在长廊上驻足,转身盯着桌子那边的动静。魏长坤捏着锁,压着声音对穆筠娴解释道:“不瞒姑娘说,里边的……是家父遗物,若是姑娘忌讳,我便不打开了,某仍旧是感激姑娘的。”穆筠娴一阵好奇,当年老侯爷在漠北当主帅的时候染急病而死,魏长坤又留着父亲遗物是为了什么?好奇心的驱使下,让穆筠娴鬼使神差的答应了。魏长坤小心翼翼地把锁打开,双手打开了匣子。作者有话要说:见面啦见面啦=w=明天继续☆、第 17 章第十七章魏长坤一面打开匣子,一面压抑着情绪对穆筠娴解释道:“当年……家父并非染急病而死,遂遗物上并无不干净的东西,请姑娘放心。”穆筠娴点了点头,心里并不害怕,放了十多年的东西,还能留得下什么?匣子里放了一件衣物,是宝蓝色的布料,干净整齐。穆筠娴问道:“可是清洗过的?”若是洗过的衣物,便很难再闻出什么东西了。魏长坤摇首道:“并未清洗过,自家父身上除下,便一直封存在这匣子里。”穆筠娴很是好奇,这遗物从何处来的,老长平侯留下宝器或是书信需要这般保存尚且说得过去,怎么贴身衣物也会被留下来。因事关人家已逝父母,穆筠娴并未多问,从魏长坤手里接过宝蓝色的袍子,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穆筠娴每每分辨花香别味的时候,须得嗅了味道在脑子里过一遍,才能想起的具体是什么东西,因是十分专注,整个人亭亭玉立在那里,像一株盛开的牡丹花,娇艳美丽。魏长坤见她这般全神贯注的模样,着实有点意外,他本以为父亲的遗物,小娘子多少会有些嫌弃的,却是丝毫没有。谁说国公府的小娘子娇纵来着,怎的这般没眼力?水榭内微风吹起,带了一丝凉意,羽纱轻浮,送来一阵花草清香。魏长坤凝视着眼前美人,捕捉她的每一个眼神表情,目光从她的眼睛一路扫到唇角。她的秀眉黑长,不粗不细,秀气中有又带着一点英气,却不过分凌厉。眼睛状似桃花,莹亮有神,眼尾细而略弯,琼鼻樱桃口。不知怎的,魏长坤忽而记起坊间“仙姑下凡”的传闻,这般美丽的小娘子,还真当得起“仙姑”二字。魏长坤还想起了夜见祖母的场景,他仿佛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让他求着把姑娘娶过门,怎么可能?除非那女子是仙女下凡尘还差不多。蓦地心虚起来,魏长坤红了面颊,暗问自己:他大概没说过这种话吧?应该是没说过吧?!穆筠娴出声了:“侯爷——”药味她是闻出来了,却还有些奇怪的味道。魏长坤回过神来,略颔首,道:“姑娘请讲。”“可还有别的物件?”魏长坤把匣子里方才被衣服遮住的东西拿了出来,一个破了的药碗,和一支木簪。木簪做工粗糙,似是普通百姓所戴,穆筠娴双手交还了衣服,接了另两样东西,举起簪子问道:“这也是令尊的?”魏长坤把衣服放进匣子,摇摇头,只道:“有劳姑娘了。”穆筠娴先闻了药碗,然后是簪子,她的眉头起初皱起,复又舒展开,喃喃道:“是了是了,没错了。”魏长坤追问道:“如何?”穆筠娴拧着眉头,欲言又止。穆筠娴道:“衣服上有些药味。”魏长坤他道:“家父当年是带病出征,身边跟随了一名颇得他信任的大夫,当时正喝着大夫煎的药。劳烦姑娘告诉我,衣服上,都有些什么药味?”虽是近乎密封保存的衣裳,到底放了十多年,魏长坤都只能靠近了嗅,才闻得到淡淡的草药味,穆筠娴这样轻易就闻了出来,着实令人惊异,也十分让他期待。他压根不相信,他的父亲会是那样死去!穆筠娴莫名其妙地红了脸,鼓着嘴没好意思把话说出来。魏长坤眉头微皱,追问道:“姑娘请讲。”穆筠娴道:“你叫我说的,若是有冒犯之处……”魏长坤保证道:“姑娘不必担忧,我必不会责怪。”若是寻常味道,穆筠娴也就不会忸怩了,却不知道是不是运道不好,又碰上了和那事相关的药物,还要跟一个陌生男子谈论此事,实在难为情。轻轻呼了一口气,穆筠娴道:“这衣服上的味道,除了有治外伤的,还有其他味道,我本不敢确定,闻过药碗才敢说十拿九稳。令尊除了外用了一些药,所饮汤药中,还含有冬虫夏草、淫羊藿。更要紧的是,这木簪里,也带有淫羊藿、枸杞子、甘草、仙茅,依我多年制脂粉的经验,木簪必是在某种汤药里浸泡过的。至于这些草药的作用,侯爷自己去查罢,我虽鼻子灵,却不是大夫,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冬虫夏草常见,淫羊藿却是主治肾病的药物。而淫羊藿、枸杞子、甘草、仙茅这些,则是有催.情的作用。魏长坤并不明白这几种药的作用,暗暗记下了药名,冲穆筠娴道了谢。穆筠娴见他并未明白其中含义,微微松了口气,点头笑道:“侯爷可要记得今日,你把我骗来这里,欠我一人情。”魏长坤轻松允了,他道:“姑娘若有困难之日,不论何事,来日我必定……”不待魏长坤说完,穆筠娴便道:“等什么来日,我现在就要你还我人情。”魏长坤微愣,道:“如何还?”穆筠娴狡黠一笑,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他的肩头,稍稍俯下身去,轻轻嗅了一口——他的身上真的只有淡淡的草木之味,许是方才从花厅走到水榭,才沾染上的。魏长坤一低头,便看见少女层层叠叠的发髻,中心一朵斗大的牡丹花,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萦绕在他鼻尖,挠的他鼻尖和心里都痒痒的。两人保持了这个姿势有一会儿,把廊上的朱世阳都看急了,在他俩身后高声唤了两声。穆筠娴这才退开两步,道:“好了。”魏长坤又愣了,挑眉问她:“就这样?”穆筠娴点头道:“就这样。”她十分确定自己没有闻错,这男人的身上干净的纤尘不染,既没有臭男人的味儿,也没有香味儿。魏长坤不禁失笑了,这小妮子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廊上的朱世阳终究是没有忍住跑了过来,把穆筠娴挡在身后,似老母鸡护犊一般,气哼哼地对魏长坤道:“表叔!这么长时间够了吧!再磨磨唧唧,都要开午膳啦!”魏长坤顿觉时间已经够久了,他关上了匣子,抱在怀里,道:“我送姑娘出去罢。”穆筠娴道:“有劳。”朱世阳牢牢地牵着穆筠娴,隔在两个大人中间。穆筠娴暂且放下了对魏长坤家事的好奇心,转而问道:“侯爷,方才你说有姑娘在花厅外拦了你,请问你可识得是哪家姑娘?”这些姑娘们是如何好意思说她穆筠娴如何如何娇纵不讲礼,难道光天化日之下拦着人家年轻男子不让走,就是守礼守节了?魏长坤极力地回想了一下,皱着黑长的眉毛答道:“不大认识,只记得其中有个小脸小眼睛的姑娘。”穆筠娴问道:“可是身穿浅青色短袄的那个?”魏长坤点了点头。这可不就是说的内双眼皮儿,略显眼小的郭初雪!穆筠娴忍住笑,又道:“还有谁?”魏长坤一脸为难道:“记不得大清了,好像还有个肤色略黄的姑娘。”穆筠娴抿一抿唇,道:“穿红袄那个?”魏长坤又点了点头。这可不就是说的肤色泛黄,傅多少粉都无用的苏绿梅么!穆筠娴终究是忍不住了,笑着打趣道:“侯爷怎么光记得人家样貌的不足之处了?”魏长坤微扬下巴,道:“谁说的?我便不记得姑娘有何不足之处。”朱世阳昂头得意道:“那是因为我小姨长的没有不足之处!”魏长坤在脑子里回想了方才穆筠娴嗅父亲遗物的时候——这姑娘长的确实没什么不足之处。他沉默着,似是默认了朱世阳的观点。穆筠娴不自觉地红了脸,加快了步伐。出了水榭,绕过假山,魏长坤便在岔路上道:“姑娘随我丫鬟一道去花厅里准备用膳就是,我带着啾啾从另一边出去,放好了匣子,便去前院陪客,不会给姑娘惹上麻烦。”穆筠娴点点头,魏长坤看着她头上的娇花,夸了一句道:“牡丹好看,想必很是费心养的。”穆筠娴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魏长坤道:“这是假花……”魏长坤瞪着眼,似是不信,穆筠娴继续道:“用通草做的,还洒了香水,是不是以假乱真了?”魏长坤:……朱世阳拉着穆筠娴,笑着催道:“表叔懂什么花。小姨快去吧,仔细脚下哦,可别摔着了。”穆筠娴跟着一个垂手而立的丫鬟一起走到花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