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诚意大促销,吸引的学生也并不多,大概不止一家书店趁着这两三天搞活动,兴趣跟热情都被分散了。宴好过去看看,发现了《三国演义》小人书,封皮有些破旧泛黄,看着很有年代感。江暮行淡淡道:“做旧的。”宴好瞬间接收到门口老板的警惕眼神,他踢踢江暮行的鞋子:“你小点声。”江暮行手伸过去,拿起一本小人书从头翻到尾,墨味刺鼻。“味道是有点冲。”宴好压低声音:“可是我还蛮喜欢的。”“买回去放阳台上吹个几天风,应该能好一些。”江暮行放下书:“要买就买一套。”“那是肯定的,买一本没头没尾的,也没法看,要不我……”宴好话没说完,发现隔壁书摊前的几个女生在偷看江暮行,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我想把你锁家里,不想你出门。“宴好察觉江暮行看过来的目光,他并没有遮掩自己的贪婪偏执:”你要是能收藏就好了。“江暮行闻言,眼眸微微一眯:“我也有相同的困扰。”宴好没听清,他买了一套《三国演义》,老板送了他一副字帖,两支0.5的黑色笔芯,以及一句“高考加油”。----老班打给江暮行,问宴好现在到没到住处。江暮行凝望蹲在路边摊看草龟的少年:“已经到了。”老班问道:“他的身份证跟准考证都带了吧?”江暮行喝着冰沙:“带了。”“其他2b铅笔,橡皮擦,中性笔,尺子圆规什么的,都检查一下,“老班说,”明天考试前我就不打电话提醒了,顾不上。”江暮行的语调平淡自然:“我会替他检查。”老班一点也不奇怪听到这话。去年他这个得意门生突然接受保送,说要空出高三一年的时间,做想做的事。据他一年的观察,这孩子似乎只是在给自己的同学补课。因为竞争很激烈的一中,前进一名都难,没有一心一意的监督辅导,不可能把同学从班级垫底送到年级前线。辅导一年,高考这两天还要陪考,甚至为了减轻同学的紧张感,说有什么事直接打他电话。这不是家教的高薪能配套的,也跟友情不是很贴切。至于别的可能,老班不会去深想,希望他的两个学生都能前程似锦。老班唠唠叨叨:“宴好明天上午考完,你尽量别问他考得怎么样,也不要让他对答案。”江暮行喝完冰沙,走到垃圾桶前把空杯子扔进去:“我知道。”老班又叮嘱了几句,忙着去旅馆看其他学生了。江暮行喊少年:“宴好。”宴好听到声音回头,眼里映着灯火与星光,还有他。江暮行穿过人群,阔步走向少年,微弯腰:“还没看够?”宴好目不转睛:“乌龟很好玩。”江暮行有种不好的预感。“它有专门的食物,一星期喂一次,一次七八粒,其他都不用管。”宴好把自己打听到的说给江暮行听。江暮行的预感更强烈。几秒后,他听宴好来一句:“我们买一只吧。”预感成真。摊贩是个会来事的,和善笑道:“买两只送玻璃缸。”宴好眼睛一亮:“还能送包食物吗?”摊贩:“……”这小孩穿名牌,带的机械表看起来很贵,一包三块钱的龟食也要讲?宴好开始挑乌龟。江暮行太阳穴疼:“去了a市再说。”宴好蹲着不起来,也不说话。路边脏乱,又有垃圾桶又有烤串竹签之类的,蚊子多。宴好抓完脖子抓胳膊。江暮行皱眉将少年拉起来,低声道:“去a市买。”宴好瞄江暮行,见他面色沉沉,就没再坚持。有话好好说,一人让一步。----作为一个高考生,明天就上考场了,宴好愣是逛了一个多小时。买这买那,下楼两手空空,回酒店大包小包。东西买了,腿酸了,体力也消耗掉了,希望不要失眠。江暮行把带来的被子枕头全换了。宴好洗了个温水澡趴上床,上qq进群聊天。杨大仙:小好,你那有蚊子吗?宴邦尼:酒店里没有。杨大仙:操,我这蚊子上把抓,我要去你那打地铺。宴邦尼:@宋老哥,劳烦你拦着点。宋老哥:他整个一熊样,我瘦胳膊瘦腿的,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宴邦尼:送你一箱辣条。宋老哥:那我怎么也得撸袖子上了。杨丛开始用抠鼻子的表情刷屏。宴好的脖子上突然一凉,他抖了一下:“你轻点按。”江暮行手上的力道不减半分:“轻点揉不开药膏。”宴好缩了缩肩膀,竭力憋着不躲开。男朋友给抹药,再痒也要忍着。江暮行拉开宴好的领口,看他脖子上还有没有其他地方被蚊子咬了。宴好两只手举起来放旁边,小猫被呼噜毛一样乖。“我爸妈有没有联系过你?”江暮行不语。“有吧,”宴好说,“他们最近都不跟我视频了,也不通电话,怕让我有压力,可是又想知道我怎么样,所以他们就……”江暮行吻住他的唇,咬碎了后面的话。----宴好脖子跟胳膊上的蚊子包都上了药,凉丝丝的。江暮行刚要盖上药膏,宴好就掀起睡衣:“我肚子上也有。”“这儿。”宴好指给他看。江暮行当他是在闹着玩,余光扫过去时眉峰一拢,没料到还真有个包。鲜红色的,个头还不小。宴好仰面躺着,眼睛看天花板的吊灯:“你说蚊子精不精?”江暮行扣一点药膏涂在他的蚊子包上面,指腹绕圈按揉。“蚊子精不精我不知道,你反正不精。”宴好把腿挂他腰上,缠住,脚后跟蹭他硬实的背肌:“班长,这是什么意思?”江暮行扯动唇角:“六个包的意思。”“挺好的。”宴好一脸正色,“六六大顺,好兆头。”江暮行:“……”宴好趁着江暮行洗澡的时候,把空间博客跟知乎都逛了一遍,他又去贴吧溜溜,看见一个帖子说(4)班有女生在厕所里嚎啕大哭。压力太大了。宴好一阵唏嘘,心态果真是高考筛选的因素之一。今晚不知道有多少人变成热锅上的蚂蚁。宴好翻翻帖子,每个楼层里都像是渗着对明后两天的恐慌,他发觉比较起来,自己的状态算是很不错了。没哭没崩溃,能吃能喝。宴好放下手机,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他跟许多人一样走在追求梦想的路上,过关斩将往前冲,路途艰难,却没有几个人能像他这么幸运,能有喜欢的人陪在身边,一遍遍给他鼓励,手把手地教他成长,一路护送。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宴好“腾”地跳下床,江暮行一打开门,他就扑上去。江暮行身上是湿的,想把他扒下来。宴好搂得更紧。江暮行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一手抓着毛巾擦头上的水,脚步平稳地走到床边。“下来。”宴好在他耳边吹口气:“江暮行。”江暮行的呼吸一顿:“嗯?”“高三这一年,谢谢你,辛苦了。”宴好轻声说,“还有就是……”他停了几秒,亲亲江暮行灼红的耳根:“我会对你好。”“只要是我有的,你想要,我都会给你。”江暮行半阖眼帘,没出声。宴好垂头去看江暮行的神情,还没看清就被他摁在了怀里。江暮行的力道极大。宴好想挣扎着抬起头,忽然发现扣住他后脑勺的手掌轻微颤抖。他的身子剧烈一震,呼吸都忘了。青春年少爱上一个人,会怦然心动,不知所措,也会奋不顾身,勇往直前,笨拙地守护着那份纯粹的美好。----夜里下起小雨。宴好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然而他只是躺在江暮行臂弯里听了几首歌,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两点多,江暮行爬起来检查宴好的文具跟证件,记不清是第几次检查了,统计数字除了强调他的无力,别无其他意义。江暮行参加过大大小小太多次考试,从没紧张过。那种感受是宴好给他的,一次比一比深刻。这次的高考至关重要,紧张感却没有达到顶点。因为他们还有以后,有很长的路要走,必定伴随很多挑战,他会继续为宴好紧张下去。甘之如饴。江暮行一夜没睡,天边翻出鱼肚白的时候,他给了怀里熟睡的少年一个早安吻,眼里布满红血丝。早上江暮行送宴好去考点,两人没说什么话,只是隔着嘈杂的人群对视了一眼。我在外面等你。好。八点半,宴好跟着考生们的队伍排队进考场,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转了转笔,勾出脖子里的挂绳,咬一下闪着光的银戒。江暮行,祝我们好运吧。第85章8号傍晚, 宴好一考完就跟江暮行回公寓耍了。压抑了太长时间的情感释放出来, 澎湃至极,凶猛至极,疯狂地抖动着叫嚣着, 里里外外完全拥有以后,食髓知味。再加上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精力旺盛,高考完了, 顾虑解除了,捆绑理智的绳索松了,失控到一发不可收拾。哭叫, 拥吻, 抵死缠绵。清醒着混乱,痛着用力抱紧彼此。宴好第二天白天也没能出房间,晚上才穿上的衣服。因为要吃散伙饭。他是个注重仪式感的人。----江暮行在跟老班通电话, 询问散伙饭的地点跟时间。老班人还在学校处理事情, 接到这电话一脸莫名:“昨天下午我才跟你进行的最后一遍确认。”“……”江暮行揉额头,一天一夜,过的醉生梦死。通完电话, 江暮行在沙发上找到少年。“七点吃饭,在四季园。”宴好窝在沙发里:“四季园啊,那还行,不远,走路就能过去。”江暮行俯视他:“走?”宴好刚要点头, 腿肚子一阵阵发软无力,腰也二重奏似的酸痛,他撇撇嘴:“走不了。”江暮行抬脚,裤子被拽住了,他转头:“我去给你拿鞋。”宴好松开手指,半死不活。江暮行从玄关拿了鞋回来,坐在沙发上给他穿鞋:”吃完饭就回来,后面的通宵活动我们不参加。”“什么活动……”宴好小腿拉伤的肌肉扯到了,立刻一串惨叫:“痛痛痛。”江暮行轻按了按。宴好歪着脑袋,下巴抵在软乎乎的南瓜抱枕里:“难受。”江暮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谁睡觉都不让我出来,非要我在里面?”宴好羞耻地红了脸。江暮行给他按了会小腿跟腰,见他还是各种不舒服,皱眉道:“不去了。”“不行,”宴好连忙说,“不能不去。”他撑着江暮行的腿爬起来:“这顿饭要是不吃,我会感觉少了点什么。”江暮行无奈地抱住他。宴好靠在江暮行怀里:“活动有哪些?”江暮行给他把另一只鞋穿上:“唱k,三国杀,大冒险。”“听着不错啊。”宴好叹气,“要是你没成我男朋友,今晚我肯定要玩疯,喝疯,然后抱着杨丛哭天喊地。”江暮行低眸系上鞋带:“不借酒壮胆表白?”宴好瞄他一眼:“怕是要拿着爱的号码牌等叫号。”江暮行的面部抽动。宴好抓着江暮行的手,捏捏他的指关节:“真长。”江暮行尚未言语,就听他感叹地来一句:“感觉你都快一扣到底了。”宴好没发现江暮行暗沉下去的眼眸,自顾自地咕哝着:“指甲修得也干净,没扎到我,你不知道,当时我就怕你扎到……”后面的话淹没在了江暮行热烈的吻里。----大几十分钟后,宴好跟江暮行磨磨蹭蹭到四季园时,门口已经来了很多人。燥热难耐的傍晚,洋溢的青春气息里,混杂着一股子六神花露水的气味,抵挡了蚊子的大军,只有各个抱着“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一心念的小队在搞突击。大家没有刻意分班站,每个班的依然都在一起。这一团那一窝,聊解题步骤估分,聊志愿憧憬大学生活。考得好,一般,还是不好,正常发挥或者发挥失常,答案都在每个人的脸上写着,眼睛能看得出来。根本不需要试探或关心地询问。高考已经过去了,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庆幸,谢天谢地,有人痛心疾首,恨不得剁了自己改答案的手,有人解脱了,有人开始期待,有人更加焦虑。宴好占了三种情绪,欢喜,解脱,期待。树丛后抽烟的杨丛掐了烟丢地上,鞋底碾碾,晃悠着过来:“你俩还能来得再慢点吗?怎么不干脆等散伙了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