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来人,宋时晚不禁愣了下,但很快恢复往日笑意。
她松开薄屿辞,走到叶如真面前,笑意温润地和叶如真打了招呼:“叶阿姨。”
叶如真朝她笑了笑,默不作声地扫了眼店里的情形。
明明是周末下午,自家店里内人流如织,相较之下,宋时晚的店里只有一两个闲逛的顾客,实在相差甚远。
那个江虎真是危言耸听,这里分明就是快要倒闭的长相。
想到这里,叶如真心情甚好,看向宋时晚的目光都慈祥了许多。她亲切地挽住宋时晚的手臂,安慰道:“晚晚,听说前两天有人来闹事,杨姐都被气住院了。她现在人怎么样了?身体还好么?”
宋时晚回道:“杨阿姨已经恢复差不多了,这两天就能出院了,叶阿姨别担心。”
“哎,”叶如真装模作样地叹了声,对宋时晚道,“当初我和杨姐一起在这里学习,关系最好了。我应该看看她去的。可惜呀,店里实在太忙,抽不出身。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宋时晚像是听不出她话中炫耀的意味似的,依旧那副温顺的笑意:“应该的。”
叶如真扫了圈空空如也的店铺,故作关心地问:“你这里有没有需要叶姨帮衬的?有的话尽管说。”
“不用的,谢谢叶阿姨。”宋时晚笑了笑。
“有需要的一定要和阿姨说,别跟阿姨客气。”叶如真满脸忧愁,好像真的关心宋时晚一样。她叹了声,“晚晚啊,不是阿姨说你。之前我就和杨姐说过,你们这些年轻人总爱乱搞些新鲜东西,做什么体验课呀,更何况有几个人会好好学?你阿婆要是知道你在店里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定会说你的。当初她就爱说我心浮气躁,晚晚,你这可比我过分呀。”
叶如真笑了笑,继续道:“罢了罢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咱们就不提了,但是你也不能什么钱都想挣是不是呀?乱糟糟的什么人都有,把店里搞得乌烟瘴气的。你阿婆在天之灵看到得多生气呀。”
一直沉默地立在旁边的薄屿辞蹙起眉尖。他实在听不下去叶如真如此尖酸刻薄的言语,想替宋时晚斥责她,可宋时晚默不作声地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和叶如真计较。
宋时晚对叶如真道:“叶阿姨说的是。以后经营的事还需要你多多指点。”
“那是当然。”叶如真洋洋自得。
宋时晚笑了笑,继续道:“之前还有人和我说惹事的人是叶阿姨找来的,我还和人家说呢,叶阿姨一直很关照我,更何况阿姨那么忙,哪有这个闲工夫嘛。”
叶如真听罢怔了一下,她显然没想到宋时晚会将这些搬到明面上说。
她连忙道:“什么人在背后这么嚼我舌根呀?晚晚你可不要偏听偏信这种话呀,我怎么可能和江虎那种人认识?那种人我可连惹都不敢惹哦。”
宋时晚笑意更甚:“那人叫江虎呀?我都不知道呢。还是叶阿姨消息灵通。”
“咳。”叶如真轻咳一声,尴尬地摸摸鼻尖,“你这段时间不在苏镇,自然不知道。我听说他前几天才放出来,这种人可不能招惹。”
叶如真又关切道:“我听说他今天又来惹事了,你有没有受伤?他那种人可不好招惹。”
宋时晚眯了眯眼,敏锐地捕捉到叶如真话中的重点。
今天?江虎今天根本没来过店里,叶如真会这么说,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顺着叶如真的话,故作忧愁道:“是呀,他今天又过来了。好在店里没什么事,可长此以往怎么办呀。”
虽然方才江虎和叶如真说了,不会再帮她了。但叶如真肯定不会将这些告诉宋时晚。她心下轻嗤,表面却还是那副关切的模样,好像真的在帮宋时晚想办法。
她皱眉思索良久,向宋时晚提议道:“实在不行,要不先关几天店避避风头再说?时间久了,他肯定不会过来了。”
叶如真看向宋时晚,宋时晚没接茬,只是朝她笑。
原本温柔的笑意落在叶如真眼中似乎夹杂着别的意味,叶如真总觉得宋时晚知道了些什么,可她纯良无害的表情又好像在说,她什么也不知道。
叶如真讪讪,怕自己的意图过于明显,又补充道:“你若不愿意的话,或者给点钱打发走呢?我听说你那个老公很有能耐嘛,这点小钱都不愿意给你出?”
“那种男人,凭什么给他钱?”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薄屿辞突然冷哼了声。
他垂眸,淡淡地睨着叶如真,两道目光如寒冰,像是能将她穿透。
叶如真怔了一怔,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并不认识薄屿辞。
薄屿辞来苏镇那会儿,叶如真已然和宋时晚的阿婆闹掰,自立门户,并未见过他。
后来得知宋时晚结婚,还是陪大成集团的老总吃饭的时候。听说背后有人斥巨资帮宋时晚家里还了债,绣店才得以保住。
她想当然得以为宋时晚背后的人应当是和大成集团老总冯大成那样,人近六旬,大肚便便的中年油腻男人。
毕竟这些男人最喜欢宋时晚这样年轻漂亮的姑娘。
所以看到薄屿辞替宋时晚出头,叶如真也没把他当做自己口中那位“宋时晚很有能耐”的老公,而是把他当成了宋时晚的情人。
更何况日理万机的大人物,哪儿会成天在苏镇陪着个小丫头给她收银看店?不是吃她住她的小白脸,能是什么。
这小丫头看着单纯无害,没想到还挺有心眼,一边傍着有钱老公,一边用老公的钱在苏镇养小白脸。
叶如真讪讪地收回目光,笑着朝宋时晚道:“也是呀,店里都有人护着你了,哪还需要那个远在天边的老公?”
宋时晚见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和薄屿辞的关系,干脆也没解释,笑着顺着她的话道:“叶阿姨,你在说什么呀,不是你想的那样。”
见她既没承认又没反驳,叶如真了然地笑了笑。
她今天来这里,就是想看看宋时晚店中情况的。今天江虎找到她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危言耸听,在叶如真看来,这家绣店的气数马上就要尽了,而宋时晚,终究会引火。
这店开了几十年了?从最开始巷子里一家破破烂烂的小店,开到如今的商业街,一直温温火火没有长进,做的东西也古板落后,早该关门了。
这里,终究是她的天下。她也应当是传承苏绣的第一人。
叶如真心满意足,和宋时晚简单寒暄了几句,便洋洋得意地离开了店铺。
送走叶如真,宋时晚敛眸,没了那副笑盈盈的模样。
看出她的失落,薄屿辞安抚似的拍了拍她。
宋时晚仰起头,一双漂亮的眸子此时没了聚焦,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薄屿辞不由蹙起眉尖,有些心疼:“在想什么?”
“没什么。”宋时晚收回目光,摇了摇脑袋。
她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她自然知道叶如真尖酸刻薄,处处针对自己,但并不想将她想得那么坏。那些没有证据的事情,她并不想安在叶如真的身上。
她可以无视叶如真的嫉妒与轻蔑,专心做好自己的事,尽自己最大努力将绣店做到最好。叶如真嫌弃也好,嫉妒也罢,都与自己无关。
但很显然,刚刚叶如真亲口承认了那些肮脏的事都是她做的。
宋时晚没想过,叶如真宁愿用肮脏的手段,也要将她家绣店置于死地。
她不清楚阿婆与叶如真当年到底有何恩怨,但阿婆尚且念在她是自己徒弟的份上,对外从没说过她一句不好。
那时阿婆的店几乎承包了苏镇所有绣活,叶如真刚开店,根本找不到生意,想把她的店搞垮,对于阿婆来说易如反掌。但阿婆从没有针对过她,甚至在叶如真最困难的时候,偷偷帮她介绍过几单生意。
可叶如真不仅不惦念阿婆的师恩,反倒对她的心血下死手。
宋时晚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不是叶如真那般铁石心肠的人,但也不是个随便任人欺负的软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