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整个人倏而一僵,姑娘的唇很软,却凉。“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不会。”低淡的两个字,是他一贯的言出必果。言语间,秦砚已经带着她跃上了第一道陡坡。姜霓轻轻扯了下唇角,带动脸侧的伤口,轻嘶着。他凭什么这么笃定啊。可他好像就是有这种力量,能让人觉得安定、踏实,好像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害怕。神思恍恍惚惚。不知不觉,秦砚已经攀上第二道陡坡,带着她上到了山坡平整的空地上。秦砚俯身,轻轻将人放下,转身再看,姜霓一张脸已经白得不成样子,湿透的头发贴着脸颊,整个人看起来很不好。秦砚皱眉,如果只是扭伤脚,怎么会这样?倏地,他瞥见了姜霓颈侧的血迹,遮掩在他深蓝色的外套下。秦砚伸手扯下外套,酱紫色的一片绽开在肩头,像一朵妖娆的鸢尾花,涂抹在洁净的白大褂上。颜色并不正常的血迹。秦砚眸光微凛,直接去扯姜霓的领口,白大褂里穿了衬衣,真丝质地,经不住这样猛然的外力,“刺啦”一声,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坠在身前的珍珠扣子随即崩落,嵌进泥泞。视线里,如瓷釉一样的白,光洁,细腻。白色的蕾丝包裹了半弧,细细肩带压在削薄肩胛上,同样染了酱紫。秦砚在姜霓的肩头看到一道细小的伤口,似是被什么尖锐的植物划伤,凝白皮肤上血迹斑斑,伤口周围也呈现出不正常的酱紫色。秦砚曾经经历过长达六个月的野外特训,对于这样的情况早已司空见惯。这样的野外,有一些毒物再正常不过,他自己也曾被毒蛇咬伤过,野外条件有限,只能自己先行处理。可眼下刺眼的伤口落在白腻的皮肤上,却叫他不敢妄动。姜霓却有些承受不住他这样直白的凝视,尤其她现在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姜霓抬起另一侧的手去拉被撕坏的衬衫,却被秦砚捏住手腕。“不要碰,伤口有毒。”“秦砚。”姜霓喊他的名字,轻轻软软,没什么力气,“你……混蛋。”饶是他们有过更亲密的关系,也并不代表姜霓愿意这副样子供他凝赏,巨大的羞耻感自心底漫开,她没有力气反抗,只能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去反抗他的“无礼”。雨夜寒凉,凝白的皮肤上起了一层战栗。倏地,温凉落在伤口上。两片柔软的唇贴上酱紫,秦砚握着姜霓的肩膀,轻吮着那一处,唇齿间有血腥味蔓开。姜霓咬唇,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修白的脖颈仰起,忍着疼。麻木的手臂渐渐有了知觉,带来的却是更大更深的痛楚。痛楚之余,有细细密密的战栗感,似微波脉冲,自伤口蔓延到四肢百骸,侵染每一处神经末梢。带着薄茧的指腹捏着她的手臂,压下浅薄肉感。姜霓微微偏头,看秦砚低伏在她颈侧,饶是脸色苍白如纸,她也觉得整个人快要烧起来了。“你怎么,能这样……”她轻轻软软地控诉。第35章眼前的画面变得光怪陆离, 姜霓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晶莹剔透的海水里,她伸手,有可爱的热带小鱼成群结队从指尖擦过, 它们是橙色的, 像极了海底总动员里的小丑鱼。“彩彩。”有温软的女声。姜霓循声望去, 看到了和她一样浮立在海水中的女人。女人一头如藻的长发,穿着珍珠白的长裙, 周身浴了柔光, 漂亮得像是海洋里的公主。“妈妈。”姜霓眼中蓦地涌起笑意,朝着女人的方向迈步。可是, 她动不了。一点点都无法移动。无论她怎么尝试, 都无法前进半步。她像是被困在了一方无形的结界中, 看着不远处的女人冲她微笑,朝她伸手。她说:“彩彩, 你要快一点哦。”姜霓焦急地拍打着四周围的海水, 结队的小丑鱼们惊慌散开,“妈妈,妈妈,你等等我,等等我……”她想起姜家的别墅,想起姜怀远和猥琐的老男人,眼底涌出水光。她挣扎、扭动、发疯一般地想要冲破桎梏。忽地,一声碎裂。无边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漫进来,她整个人瞬间被浸泡在刺骨的寒凉里,鼻息被阻, 冰凉灌进口耳。光怪陆离的热带海域倏而变了色, 海水沉浓, 她像是被投入了深海的永夜,目之所及,漆黑一片。“不要,不要……”姜霓喃喃,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昏暗的陌生房间。暖黄色的小夜灯泛着微薄的光,空气里弥散着消毒水的味道。“做噩梦了?”男人沉哑的声线自头顶响起,姜霓抬眼,触上一双如午夜深海一样的眼睛,正定定锁着她。而她整个人正被秦砚半揽在怀里,一双手腕被他交叠捏在胸前,男人的手臂从她背后环过,抓着她的上臂,但小心地避开了伤口的位置。“疼……”姜霓开口,软乎乎的声音,一双清亮的眸子里瞬间氤氲出水光。秦砚:“……”他也不想捏疼她,可方才她在床上挣扎得太厉害,怎么喊也喊不醒,像是坠入到了无边梦魇。秦砚松了姜霓的手腕,探上她的额头,还是很烫。刚刚进医院的时候一度烧到了四十度,淋雨加伤口发炎的后遗症。现在把人半抱在怀里,秦砚才真切地感受到她的温度,像个小火炉,哪哪都是烫的。“你受伤了?”姜霓抓着秦砚的手,看他手掌上缠着的纱布。“小伤。做噩梦了?”秦砚又问了一遍。姜霓吸吸鼻子,乖顺地窝在他的怀里。鼻息间有好闻的味道,很干净,像是阳光混了海水。姜霓又往里蹭了蹭。秦砚揽着她的手臂微僵。姜霓用脸颊去蹭他的胸口,“梦到妈妈了,还有……”姜霓眨眨眼,思绪不甚明朗,“玩具小熊。”秦砚:“?”这是秦砚不曾从姜霓口中听过的字眼,“玩具小熊……是什么?”“就是玩具小熊啊。”“……”病房里有一瞬的安静,外面的天色还暗着。“打枪、小熊,没有。”姜霓说着奇奇怪怪的话,很难连成一个完整的语言逻辑。秦砚循循善诱,“什么样子的小熊?”“超级可爱的小熊。”“……”秦砚轻咳了声,继续耐心地问道:“那……打什么样的枪?”“大长/枪。”“……”秦砚低眼去瞥怀里的姑娘,唇角勾出浅笑,“烧傻了?”姜霓歪着头,看着秦砚英俊的一张脸。“你才是傻的。”没傻,但大抵也不聪明。秦砚眼底浮起笑,“那我是谁?”姜霓被问住,怔怔看着他。半晌,姜霓抬手,软白的指腹贴上秦砚的眼皮,继而是鼻梁,下滑到他温凉的唇,软软的,姜霓按了按。秦砚感觉到柔软的滚烫,一点点循着她自己的轨迹,在他的皮肤上轻轻擦过,像是火引,缓慢地煎烤着他的理智。然后,姜霓软白的指腹顺着下颌线,落在他凸起的喉结上。喉结轻动。像是找到了有趣的事,怀里的姑娘眉眼漾起笑,又轻轻碰了碰。秦砚倏地捏住姜霓玩闹的手指,“别闹。”他人绷得厉害,本就发炎而钝痛的喉咙轻滚出两个字,愈显沉哑。快乐被剥夺,姜霓眼中的笑意蓦地消弭,眼底原本的水光涌来上。她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开口:“秦砚,你是不是讨厌我?”还行,知道他是谁。可讨厌一说,又从何说起。姜霓眼底的水色更甚,因为发烧,原本凝白的皮肤透着不正常的粉晕。“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来剧组就是为了报复我,让我难堪的。”词不达意、没有逻辑,一派胡言,秦砚拧眉。医生走之前叮嘱过,因为毒素刺激,姜霓醒来后可能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情绪紊乱,甚至会出现短暂的胡言乱语。这是胡言乱语吗?还是说,她原本就是这么认为的。他来剧组,遇见她,存了报复她的心思。姜霓的手指还被秦砚捏着,她扁着嘴巴,想要抽出,却又被捏住。秦砚捏着她细白的指节,姑娘的皮肤细腻绵软。“我要是想报复你,那天在酒店的楼顶,我就不会那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