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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1 / 1)

在宁灼看来,单飞白最好老老实实留下来。一来,就算背后的人不打算二次出手,但听他和匡鹤轩的对话,单飞白应该也不能完全明确是谁在背后主使。按照他的性格,非要把那暗处害他的人咬死才肯罢休。呆在“海娜”,潜回暗处,一边养伤一边调查,比他回到被渗透过的“磐桥”要更好。二来,一个雇佣兵老大,被竞争对手给救了,还给安了一条脊椎,叫他跪下就能跪下,叫他瘫痪就能瘫痪,除非单飞白冒着巨大的死亡风险,再做一回手术把脊椎掏出来,以后“磐桥”再遇到“海娜”的人,还能挺直腰杆才怪。三来,“海娜”的内部构造已经被他这个外人看到了。单飞白但凡聪明一点,就知道该怎么选。但宁灼绝不会亲口说,你留下来吧。……怪恶心的。单飞白倒是一眼看穿了宁灼的潜台词:“宁哥这么宽宏大量,愿意让我当手下?”“手下?”宁灼轻快地笑了一声,“当初你有过机会。现在你只配当狗。”单飞白扁一扁嘴:“当初可是宁哥不要我。”宁灼不跟他废话:“当吗?”“当。”单飞白的笑容相当灿烂明媚,没有一点羞耻心:“……我当。”他的笑有着强烈的感染力,宁灼刚不自觉跟着他扬了扬嘴角,通讯器里就响起了一通语音通话。看着屏幕上那串熟悉的号码,宁灼挑一挑眉,接了起来:“‘罗森’先生?”电话那边的“罗森”尽管极力伪装,声音里还是掩饰不住的失魂落魄:“宁灼,我们的任务取消,请尽快把钥匙交还给我们。”确定了见面地点后,宁灼挂掉了电话,起身离开前交代:“哪里都别去。”单飞白没说话,却推了一张薄薄的信用id过来。在他醒来后,闵旻就把他随身携带的东西还了一部分给他。当然,不包含通讯器和武器。宁灼用右手食指按住,在指尖摩挲了两下。想也知道单家二少爷这张id卡里的金额会有多么可观。他问:“干什么?让我给你换成天地通用的?”“买点什么回来。”单飞白单手撑住面颊,笑着望着他,“买你喜欢吃的。你的小狗还挺会做饭的。”宁灼愣了两秒,用左手指尖夹起那张卡,默不作声地在他脸上拍了两下。他没想到单飞白能贱得这么轻松自在。带着点怒气笑了一声,宁灼一点也不留恋,转身离开。在门霍然关上,并自外上锁后,单飞白拿起那张被随手丢到自己膝盖上的卡,等了一会儿,确定宁灼不会去而复返后,用指尖在id卡浮凸的卡号纹路上断断续续地游走了几秒。输入密码后,一面光屏瞬间从id卡侧面弹出。浮动在半空的,正是宁灼完整的左手模型,包含了清晰的指纹、掌纹,还有他无名指上戒指一样的咬痕。单飞白抚过那咬痕,力道放的很轻,仿佛是在和那个久远的伤口打招呼。他嘴角的笑容依然明快:“哥,我刚才可没答应不出去哦。”第13章 (一)往事在离开“当涂”酒吧一天后,宁灼回到了最初的交易点,那间包厢。但这回,“罗森”先生显然不再那么注重仪式感了。通过钥匙上的特殊标记确定宁灼手脚干净、并没有复制或是替换,“罗森”把铁娘子的车钥匙回收,又心烦意乱地冲他摆摆手,想把他打发掉。他的任务只是回收钥匙。但宁灼没有动。他在盯着“罗森”头上戴着的一个全包式淡银色头部外接设备看。“罗森”从昨天到现在一分钟都没敢入睡,一直在等着吩咐,眼珠子熬得通红。此刻被宁灼这种等级的美人沉默又冰冷的目光一看,他无处发泄的内火一寸寸地被勾了起来。他的语气隐约带了点暧昧:“你看什么?”宁灼:“你头上戴着的是什么?”宁灼的语气有些不稳,尾音是飘着的。熟悉他的人会知道,这是非常不妙的预兆。这意味着宁灼的情绪陷入了某种异常状态,随时有可能发疯。“罗森”当然是一无所知。他抬手扶了扶脑袋上的设备。这是一种叫“酒神世界”的情绪调节器,共有五种模式,是interest娱乐公司直属的钻石级王牌产品,已经在岛上风靡十几年了。它可以用脉冲刺激大脑,促使大脑区域分泌适量激素,来缓和焦虑情绪。“酒神世界”相当昂贵,而且限购,只有b级及以上等级的公民有资格购买。想到等级问题,“罗森”就又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烦闷。尽管整件事情根本没轮到他负责的运输环节就已经失败,可最终的结果不理想,要保的人没保住,东家怪罪下来,别说工作,他现在的公民地位都未必保得住。他烦得头晕眼花,没办法,只好戴着情绪调节器出来工作。偏偏从很久以前,“酒神世界”的最大功率就已经不够治愈他在工作中遭受的精神压力了。“罗森”早就开始考虑,自己的脉冲档位是不是可以往上调一调。虽然生产“酒神世界”设备的公司明令禁止这种私自上调最大功率的行为,可据他所知,黑市里有这种专门的业务……他的思绪一跑偏,眼珠子就木在了眼眶里。这是“酒神世界”使用频繁的后遗症之一:精力很难集中。宁灼用同样的问题问了他第二遍,他才迟钝地抬起眼皮,不屑地瞥他一眼:“问这干什么?你是几级公民?你买得起吗?”宁灼的声音落在“罗森”的耳朵里,朦朦的,仿佛蒙了一层纱:“别再用了。”“罗森”眯着眼睛看他。昨晚,他急着办事。现在,他没什么事情要做了,才发现这人美得凌厉非凡,唇色却淡得让人心悸,让人忍不住想粗暴地从他的嘴角揉起,强行染上颜色。最好能出些血,那样就完美了。这也是“酒神世界”的影响之一:情绪很容易被导向爱与性。毕竟性是纾解情绪的一种重要渠道。“罗森”喉咙里的口水咕噜响了一声,不知死活地凑近了些,指一指自己的额头:“你想要这个,我可以送给你。”说着,他的手已经去摸宁灼的手背了:“这个价钱够不够买你十分钟?”下一秒,他头皮紧揪揪地一痛。“罗森”先是看到了宁灼毫无表情的绿眼睛,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飞速向他扑来的玻璃茶几。砰的一声。鲜血四溅。宁灼按着他的头,再一次撞向了茶几。在他的眼里,没有一颗快被撞成烂西瓜的脑袋,只有那个逐渐解体、变得稀烂的头戴设备。他的视线慢慢模糊,沿着思维的小径跌撞着,慢慢回到了遥远的从前。一直在幻觉里鲜血淋漓地贴近他的脸的男人,褪去了一身狼藉恶心的伤口,变成一个相貌清秀的男人。他站立在那里,怪不好意思地挠着脑壳:“哎呀,小宁,爸爸又忘了给你带好吃的了。”宁灼把“罗森”的脑袋砸到已经碎了个大洞的茶几上,自言自语地对着空气回应:“不要紧。”……宁灼的亲生父亲姓海,是个隶属于“白盾”的治安警察。假如“白盾”是一棵参天大树的话,他就是末梢上一片最寻常的叶子。一枯一荣,随走随替。好在海警官也是个肉眼可见没什么野心和前途的男人,主要负责在街道整治街溜子,并且没有什么威信,经常有十三四岁的小偷崽子被抓现行后,还摇头摆尾地冲他吐唾沫。那时,他们生活的街区叫云梦区。原本无比浪漫的地名,因为贫穷,伴生而来的是可怕的混乱。这里是最典型的下城区,贫民窟,只有一所综合学校,负责所有适龄孩子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到高中的所有教育。学校的教导主任骑着哈雷摩托,手里挥舞着几尺长的大铁链子,在学校周边巡逻并驱赶准备打劫低年级学生的小混混,是当地的一道奇景。那个时候,宁灼不叫宁灼。他叫海宁,一个充满美好祝福的名字。妈妈是水利工程师,结婚后面临了银槌市大多数工作女性的困境,在“岗位的结构性调整”中被辞退。即使如此,她仍然希望这孤独漂浮在海中的小岛能“万国安,四海宁”。宁灼的母亲,就是那位经常出现在他幻觉中,满身焦糊地怀抱一个同样焦糊的襁褓,责备宁灼是个废物的女士。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不大爱笑,浓秀的眉目看上去也冷冷的,一双宝石绿的眼睛完全遗传给了大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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