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么精心,也比较心甘情愿伺候的,还真就一个薛盈。“云大娘误会你是我契弟,你知道契弟是什么吧?”卫听春拢着薛盈的头发小声说,“就你这样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身体还有毛病的,谁结契弟找你?”卫听春声音里面全都是笑意,薛盈被这么损着,也一丁点都没有生气的意思。除了卫听春,这世上没有人会这样和他说话。不是把他当成一个皇子,一个太子,而是一个人。当成薛盈这个人。因此薛盈非常喜欢,甚至会觉得有点温暖。因此他也很认真地在听卫听春说话,并且顺着她的话,考虑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优点。他从前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他能有什么优点?连他亲娘都想杀他,厌弃他。但是他想起了之前云大娘说的话。因此薛盈道:“我长得……俊。”他说得有点犹豫,因为薛盈自己不太照镜子,也没谁会像云大娘那样夸他俊,大多就算是吹嘘,也都是说太子宅心仁厚,太子智勇双全。夸一个皇子长得好看,那是亵渎,夸一个太子长得好看,那是想死。“嗯?”卫听春把他头发都用一块麻布盘在头顶上,闻言惊讶地疑惑一声。然后系好了头发,这才绕到薛盈前面,看着他道:“那确实啊。”“都说皮下三寸是白骨,但是谁能逃得过骨上三寸好颜色?”“行。”卫听春拍了拍薛盈脑袋,“知道自己长得俊也行。”“不过你长得太俊了,到外面难免惹眼,所以得蒙起来。”卫听春拿出另一块麻布,连同他的头都一起围上,“也省得冷。”“到了市集上再给你买个面具。”云大娘这时候把那个熊皮大氅给拿回来了,这回进门前知道敲门了。大张旗鼓的,生怕屋子里听不见,但其实这屋子隔音不是一般的差。要不然她之前一关门就和大爷说小话,卫听春和薛盈也不可能听得那么清楚不是?“给。敲打好了,挂在墙上时间久了,有点灰尘味道,但是我用糙面揉了一遍。没有了。”“谢谢云大娘。”“你大爷把马牵出来了,去吧。”“哎。”卫听春接过大氅,朝着薛盈身上一围,把他整个人裹进去。但大抵是天生贵气藏不住,这比麻袋的杀伤力还强的熊皮,套谁身上还都得窝囊,套薛盈身上却有种大氅都跟定制的似的。“啧,还真是俊得都挡不住啊。”薛盈看向卫听春,他微微仰头,凤眼一抬,还有几分天生贵气。卫听春抬手把麻布头巾往下扯了扯,试图挡住他的眉眼。伸手挠了下他眉心小痣,问他:“方便吗?”薛盈看着她眼神疑惑,似是没听懂,卫听春又问:“尿尿吗?要么一会儿上马可颠儿得慌呢。”薛盈瞪着眼,看不见脸和耳朵,但是卫听春就是知道肯定红了。“走吧,我正好也去。”这村里都是旱厕,卫听春带着薛盈过去,自己解决好了,才让他去。其实穿越的时间久了,卫听春自己也觉得她是个男人还是女人都没有关系。她现在站着撒尿也很轻车熟路了。当女的当男的,她都一样。她在茅厕外面等了薛盈一会儿,听他窸窸窣窣半天,问道:“太子殿下,你是不是不会系裤腰带?”那当然不至于!只是他穿太多了,卫听春怕他冷,他左一层右一层的,解开很繁琐,也不舒服。卫听春直接进去帮他弄。薛盈吓得捂住腰带朝后躲。“再躲掉茅坑了!”卫听春扯着他腰带,把人带过来,三下五除二给他系上。动作有点粗暴,薛盈被他扯得直晃。“你还不好意思?”卫听春垂眼看他下垂的眼睫,说,“你前几天神思不属,整日像个提线木偶,你出恭,鸟都是我给你扶的。”薛盈人都僵在那了,卫听春拉扯着他出来。走到院子里面弯腰捧了一把雪,“接着。”“搓一搓。”卫听春也搓了几下。薛盈又像个提线木偶,搓了几下后卫听春指了一块干净的雪地,说:“再搓搓。当洗手了。”薛盈弯腰去捧雪搓手。都好了之后,卫听春拉着薛盈到马边上,掐着他的腰身朝上一举,轻而易举就把他弄到马背上了。然后拉着缰绳一跳,自己也跨上去,把薛盈圈怀里,调转马头朝着敞开的院门出去。风雪早已经停了,但是夜风吹过,尤其是马蹄子带起的回旋风,会卷起雪沫,朝着两个人脸上扑。卫听春骑得挺快,薛盈也会骑马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坐得笔直,不过薛盈身体虚,没过一会儿,甚至还没上去县里的宽道呢,他就开始晃了。“靠着我。”卫听春搂了他一下。薛盈也没坚持,向后挪了一点,靠在她怀里。卫听春把他连人带大氅抱了个满怀,低头还能闻见大氅上面糙米面的味道,和薛盈身上很特殊的一股味道。本来只是若有似无,伴着沁凉的雪沫卷进鼻腔,像是幻觉。但是薛盈朝着她怀里一靠,她闻得就清楚了。“你都好几天没洗澡了,怎么还香的啊?”卫听春低头在他肩颈嗅了一下,忍不住问。薛盈闷闷的声音从大氅里传来,“里衣有熏香。”“太子殿下。”卫听春笑了一声,“你也太精致了。你从北境三州回来,路上遭遇的刺杀没有三百也有一百了,还有时间给衣服熏香啊?”那是防毒的熏香,他每件衣服都有的。但是薛盈动了动嘴唇,不知道为什么没解释。还嘴不由脑子控制一样,问:“好闻吗?”“你都好几天没洗澡了你说呢?”卫听春加快了速度,马匹打了个响鼻,在宽路上奔跑起来。马蹄声踩在雪中沙沙沙沙。卫听春脸被冻麻了,呼吸却是热的。她的声音卷在打旋的风雪里面,钻进薛盈的耳畔。“好闻。”第35章 四穿两个人纵马在空无一人的宽路上狂奔, 卫听春心中充满前所未有的畅快愉悦。她记事起再大一点的时候,总是上山挖野菜、给人地里做工、打猪草、抓蛇或者青蛙、割一种扁莲叶编织何种簸箕,用尽各种各样的办法, 好能去二十天开一次的集市上换一点钱。她基本上是一个没有童年的小孩。她没有和小伙伴一起约着出去玩的经历, 更没有这样, 和一个伙伴约定好了见面,见面之后又一起去赶一场花灯节。因此她此刻的心情, 其实和薛盈是一模一样的, 他们像两个一把年纪了才倒回去享受童年应该有的快乐的小孩儿,明明知道现在跑出去有危险, 却也还是义无反顾地跑出去。虽然这个童年来得太迟, 也太惨烈了点, 尤其是卫听春竟还跨世界交了个朋友,见一面都是生死局。但是他们依旧很快乐。尤其到了县城周边,要进城之前, 他们已经透过漆黑的夜色, 看到了城中最繁华那条街上的灯火通明。卫听春率先下马,然后把薛盈也给扯下来。没等他站稳, 就牵着马跑进了树林里面。薛盈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想要迈步跟随, 就听到卫听春低喊道:“等着, 我拴个马!”薛盈脚步顿住,拢住狐皮大氅, 等着卫听春把马匹拴在一棵树下, 还在雪地里面扯了一从枯草团给马吃。她深一脚浅一脚出来, 走到薛盈身边直接拉住他朝着光亮的地方走。“战马太高了,进城的目标太大了。”卫听春说, “我们走过去,走得动吗?”“嗯。”薛盈应了一声,这会儿觉得自己也因为卫听春声音之中的愉悦,足下生风一般,好像不光有用不完的力气,甚至还能够飞起来。今夜是正月十五,城门会打开,各村和附近的百姓都会到县城里面来,人来人往的不少,盘查的卫兵也不怎么认真。卫听春摸出一块碎银子,没用报什么名号,就和薛盈轻松地混进去了。“你哪来的钱?”薛盈眼睛发亮,他这辈子也没跟谁一起上街玩过。此刻连一贯绷着的面皮上都带上了一些笑意,也主动问道,“你刺杀人带这么多钱?”卫听春知道他说的是她这个身份,刺杀薛盈后又半路反水的人,带钱在身上确实奇怪。卫听春抬手压了下他的脑袋,说:“你给我的钱。”“啊?”薛盈紧跟在卫听春身边,人太多了,以免将两个人冲散。卫听春侧头,凑到薛盈耳边道:“都是你上次给我的那些金银,还有很多呢,今晚上太子殿下可以玩个尽兴。”薛盈眼睛弯起来,他本就生了一双标准的凤目,一笑起来眯成了两弯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