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准备好了,”云广赶紧开口,“随时都能走。”
有了昨天的经验,队员们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背包。
“行,那就走吧……不对,等一下,”马老师脸上的满意还没褪去,就变成了疑惑,“一二三四五六,怎么就六个人?缺谁?”
他居然对于院子里多出来了个江金明丝毫不意外,自然而然的认为自己带的队员是七个人。
江金明抿了抿嘴,不自觉地离鲁长风更近了些,显然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有些发虚。
“云广、管红雁、鲁长风……”马老师已经一个一个点了起来,“佘莫楚呢?他还没起?”
“我去叫他吧。”云广一副任劳任怨好师兄的样子。
“行了行了你别去,”没等他动腿,马老师就赶紧把他叫住,“云广你不是和他关系不好吗,他是不是不想和你一组所以才没出来?”
云广一愣:“……是。”
马老师开始默认佘莫楚和他关系不好了。
这明明是昨天佘莫楚为了获取分组情报的时候随口瞎编的内容,但现在时间往前推移一天,马老师却做出了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
到底是因造就了果,还是果造就了因?
房间内的佘莫楚好像听见了外面的声音,单肩背着登山包,推开门一言不发的走出来。
管红雁脑子里灵光一闪,马上对着马老师说道:“老师,要不把佘莫楚和云广哥调开吧?他们俩在一组的话,我怕会打起来。”
她说的是昨天佘莫楚说的原话。
“不行,”明明是一样的理由,可在今天,马老师却坚定地一口回绝了,“项目人员都是报上去的,换来换去算什么事,就两天了,忍一忍什么过不去。”
“我也觉得把我们两个调开比较好。”云广也帮腔道。
他和管红雁都不是真的想要把佘莫楚调开,他们俩是在实验空间内的因果律是否是绝对的。
如果马老师同意调开他们,那昨天的更改分组就不成立,江金明的死亡也有可能并不成立。
“云广,你也做过不少这种项目了,你自己说这是能换的吗?”马老师看起来十分生气,“你也是师兄了,包容一下师弟,最后两天了,马上就过去了。”
管红雁看起来还想说点什么,云广微微摇了摇头阻止了她。
或许是因为起了一点冲突的缘故,今天的马老师并没有昨天的健谈和轻松,一路上脸色都不太好。
坐上老乡的车之后,他一直沉着脸翻阅手中的资料,弄得整个车内的气氛异常沉重。
队员们心照不宣地打开队内频道交流。
云广:【不行,这条因果抹不掉,今天不论说什么马老师都不会同意我和莫楚分组拆开。】
管红雁:【我不信,要是你待会直接和他打起来呢?】
佘莫楚:【打不起来。】
管红雁:【?你下不去手啊?】
佘莫楚:【不是,是根本不可以打起来,因为昨天的马老师并没有提及我和云广打起来的信息,所以今天的我们不可能打起来,不信你可以试。】
他这段话刚发出去不久,车子就猛地一颠,所有人都不受控制地向前一倒,马老师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啊?”
“轧到土堆了,”司机解释道,“这条路之前没什么人开,地不平,开快了就这样。”
“那慢点慢点。”马老师看起来心情不佳,但又不好对老乡发脾气,只好抬手拉住了头上的拉手,稳住了身形。
临时频道内。
云广:【我试了。】
云广:【我刚刚想站起来,车子就猛地一颠,又把我摁了下去。】
过了半分钟,车子又是猛地一颠。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司机这次先开口了,“这段路真不太平,我开慢点。”
马老师抿抿嘴,没有多说什么。
云广:【我又试了一次,还是这样,以后不管试多少次都会一样的。】
昨天没有被提及的事情,在今天就一定不会发生,哪怕是他们千方百计的想做出什么“昨天”的自己没有做的事,也会被各种巧合阻止。
他们所做的事情就像是一步一步被注定好的一样,就算细节上稍有差池,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也不会改变。
管红雁:【那如果不添加,而是减少呢?我们有意不去做“昨天”我们做过的事情。】
管红雁:【如果不问司机借锄头会怎么样?存在于司机口中的“你们学生昨天借了锄头”这件事,还会成立于正序时间上的明天吗?】
昨天开车的司机提起过,他们借走了老乡的锄头,同样他们也在溶洞内发现了老乡锄头的碎裂痕迹和上面的牙印,而如果这次他们七个人都不主动去借锄头,那么这个因果还能出现吗?
就像那个著名的时空穿越悖论——祖父悖论。
如果你穿越回去杀死了幼年时期的祖父,那么你还会存在吗?
江金明的死亡和所有人到不了第七天的死亡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所有人肩头,他们被时间裹挟着前进,不能成功探索出所有规则就是死路一条。
到了道路尽头,七个队员沉默的下车,没有一个人向司机提起锄头的事。
结果,就在司机开着车准备离开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马老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一脸无奈。
“我之前说的什么来着,又忘了!”他很用力地对着学生们叹了一口气,“我说上来的时候问老乡借个锄头,今天要采集土壤,结果你们呢,一路上没一个想起来的。”
“哎?马老师?”还没来得及开走车的司机忽然探出来个头,“你学生要借锄头啊,我车上有啊,你让你学生从后备箱里拿出来就行。”
“还不快去。”马老师催促道。
面面相觑的队员之间,白烬述单手插兜,从后备箱里真的拎出来个锄头,顺手丢给了云广:“你要做的土壤分布。”
因果自动补平了。
云广握着锄头,心情复杂。
两次尝试都宣告失败,这足以说明在这个逆流的时间内因果是不能抹消的,他们不借锄头马老师就会去借,从未来往前看,已经发生的一定不会被改变。
就像提出祖父悖论之后有人给出的解法——如果你穿越回过去试图杀死自己的祖父,你就会发现不论如何你都杀不了他。
江金明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崩溃,但是没有用,一行人顺着昨天走过的那条路来到溶洞口,他们考察的目的地到了。
马老师一路上表情不佳,但在到了目的地后还是勉强提起来了一点精神:“还有两天就可以结束了,希望大家态度都端正一些,不要老是丢三落四忘东忘西的。”
几个人七零八落的应声,接着就是像昨天一样开始分组。
由于抹除因果的尝试失败了,所以今天的分组和昨天有所不同,白烬述和云广一组做土壤调查,鲁长风和张鹿是安全性评估,剩下的管红雁跟李仁的分组不变。
云广好脾气地提着锄头一路走在前面:“你跟在我后面就行,长风说你看不见静物,在溶洞里一个人不好走。”
“这个土壤调查具体不难,我昨天和张鹿用过初级地理精通,用不了多少时间,我们今天目标还是多找找溶洞里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行。”白烬述心安理得的跟在后面,做一个什么都不用干的甩手掌柜。
江金明倒是想跟着鲁长风去一起做调查,但是马老师放下背包后就主动叫住了他:“江金明,你跟着干嘛去啊?赶紧过来别乱跑,我昨天让你准备的资料你准备好了没?”
江金明一愣,磕磕绊绊:“我……我昨天还没弄完。”
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今天会怎么死,哪里知道是什么资料啊。
“没有那你还乱跑什么?”马老师眼睛一瞪,“赶快过来。”
鲁长风在临时小队里发了一条信息:【张鹿说她有初级地理精通这个奇迹,我们小组的任务用不到两个人,我待会在旁边看着你,放心吧江前辈。】
江金明这才松下一口气,坐到了马老师旁边。
今天早上到的要比昨天更晚一些,等到饭点离开的五人回到这片驻扎营地,江金明依旧好端端的坐在马老师旁边,没有任何异常。
还有一个下午。
所有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视线,云广把马老师支出去之后,管红雁开了一个屏蔽声音的奇迹。
“我先说,今天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她摊摊手,“我都快要把这整个溶洞找遍了,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必须考虑往下挖或者往上找,上面是山林,泥石流过后很多山体植被和痕迹都被破坏了,不一定找得到,我建议还是得往下挖挖看。”
“我也没有,”张鹿随即接上,“这个溶洞看起来就是个很普通的溶洞,不具备任何特殊性。”
“没有,”云广不在,代替他总结的只能是白烬述,“所以现在所有人都没有在溶洞中发现异常。”
江金明在旁边深吸一口气:“这不符合基金会探索规则的常理。”
或者说,这不符合正常的逻辑。
正常逻辑下,进入一个未知空间之后,探索队发现的信息肯定是随着时间的增加而逐渐增加的,比如说一号进入,六号离开,那么在六号,所有人所了解的信息,肯定要比一号的他们所了解的多。
但是这个空间内时间倒置逆流,就会导致线索的获取进程也被扭转,在宏观时间线上,他们进入这里的第一天反而是知道的信息最多的一天,越往后他们获取的信息越少,进入这里的第六天所有人都一无所知。
这是反常理的。
手里的线索越来越多,可他们却知道的越来越少。
除非他们一旦获取一个线索,就会毁掉这个线索,从而导致正序时间线上以后的自己无法得到这条信息。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白烬述看了所有人一圈,“这个溶洞里肯定有线索,但是线索被以后的我们,也就是过去的我们毁掉了。”
克苏鲁世界的特性决定,一旦正常人看见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事物就需要过一个sancheck,理智检定不论失败成功都会扣除一定量的理智,扣无可扣就会陷入疯狂。
所以如果他们发现线索之后不立即毁掉,就代表接下来的每一天,也就是过去的每一天,对于这个线索需要过sancheck这一前提不知道的队员们,每发现一次,就需要过一次sancheck。
这就会让整个队伍的理智值都岌岌可危。
所以发现了规则之后,他们非但不能留下,还必须毁掉,让过去的自己无法发现这里存在过异常,从而避免再次掉理智。
【我去,好复杂,他怎么推出来的。】
【你不能以现在的时间线去看这个空间了,你的思维要在一正一反两条时间线里对比转换。】
【佘莫楚的思路很清晰啊,就比如说你进入食堂试图获取食物,就像他们进入这里获取线索,每天食堂打饭阿姨都会给你一个馒头,那么第一天你有一个馒头,第二天有两个,往下推移,第六天你手里就会有六个馒头。但是现在他们进入食堂之后,发现第六天的自己手里一个馒头都没有,馒头就在那里不会凭空消失,这就代表之前五天发的馒头肯定被他们吃掉了,也就是线索被销毁了。】
【我躺平了,小楚加油,我只负责开启投资轮后砸钱。】
【砸钱+1】
【砸钱+2】
屏蔽声音的奇迹内,佘莫楚的总结的话音刚刚落下:“所以你们以后要是发现线索掉了san,告诉我一个人就好,不要叫其他人去白给。”
“那我们怎么知道有没有掉理智?”管红雁追问。
她这会也没有之前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了,经过这一段推论分析,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未知空间的凶险程度,不然他们不会毁掉线索,做的这么绝。
佘莫楚的经验绝对是有无数次理论实践在里面的。
佘莫楚想了想:“在你遇见什么东西,或者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之后,感觉眼前出现其他画面、闻到奇怪味道、体感出现奇怪触感等一切反常的,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的现象,不要怀疑,就是掉san了,接下来不要细想,保持麻木,来找我。”
管红雁:“等等,那你不是也会掉san?”
把会掉san的线索分享出去,这不就是模因污染吗?
跟小学的时候满企鹅空间乱转的什么“看见的人不转发给其他五个人就会倒霉”的诅咒小故事有什么区别啊?
“我当然会。”
“但是你们跟我又不能比,”佘莫楚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我的san值比你们高很多,随便扣。”
这人说话语气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硬生生是把理智高随便扣说出了今晚酒水佘公子买单的架势。
管红雁按按额头,可算是知道他之前那股子他要保护全人类的架势哪来的了。
“还有什么要补充吗?云广那边我待会去说,”他主动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对了,按照这个推论,溶洞之内目前有什么问题你们不用去找了,今天肯定找不到,地下和上面的山林可以试试。”
所有人点点头,管红雁的推论虽然得到了肯定,但心里也轻松不起来,她长出一口气,打算撤掉屏蔽声音的奇迹。
异变就在此刻突生。
管红雁刚刚从小马扎上站起来一半,她身后的空间忽然发生了可视化的扭曲。
一阵诡异的烟雾附上她的后颈,下意识的战斗本能让她在烟雾出现之前俯下了身子,管红雁眼神一空,骤然楞在了原地,奇怪的烟雾中,有一团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顺着她俯身后让开的空间向前猛地一跃。
直直扑向了管红雁对面的江金明。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脑子里都是一声清晰无比的“嗡——”。
鼻翼附近的空气像是被挤压,呼吸开始逐渐变得困难,心率骤升,脑仁针刺般地疼,像是下一秒要裂开一样。有什么存在于人类基因本能中的恐惧被唤醒了,正在顺着血液飞快充斥他们的四肢百骸,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操控着他们试图飞快逃离这里。
佘莫楚说的话在他们脑中复现。
【在你遇见什么东西,或者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之后,感觉眼前出现其他画面、闻到奇怪味道、体感出现奇怪触感等一切反常的,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的现象,不要怀疑,就是掉san了。】
管红雁下意识去思考那是个什么东西。
【接下来不要细想,保持麻木,来找我。】
她硬生生掐断了自己的思维。
不要细究,不要思考,保持麻木。
电光火石间,白烬述在一瞬间的失神后迅速恢复理智。
他右手在身边下意识摸索,摸到了一个棍状物的轮廓。
屏幕之上,佘莫楚提起了身边的锄头,猛地朝着前方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