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
只是传位之事,需要应付各位长老,他们想要立的宗主是另外一个弟子,那是长老们的走狗,宗门一旦落入那种人手中,谁都知道会变成什么样,那就是长老们彻底的一言堂。
令之欢才一拖再拖,至今没有答应退位。
但时间的确快到了,她也撑不了多久。
令之欢看着面前的人,静默片刻,快要开口又听见殿外人的知会声。
“……宗、宗主,那个燕风遥被劫走了!”
令之欢皱起眉头:“什么人劫走了他?”
“是魔修!”
“……”她叹了口气。
难道燕风遥真的与魔修勾结?未必,想来更像是冲着魔种而来,但长老们可不会这么想。
“还有一事……”那弟子隔着门小声道,“宗主,周仙尊仙逝了。”
令之欢愕然,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涂蕊七,她震惊地上前一步:“什么!?”
令之欢沉默一瞬:“我去看看吧,你先处理自己的事。那些涂家人,你不是还要赶着去处理那些事吗?”
涂蕊七:“可是——”
令之欢意有所指:“先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涂蕊七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敛目:“……是。”
黑悬海理应没有人能够进入,但还是被魔修钻了空子。
令之欢去了黑悬海,在那里只剩下一副锁灵铐,铐上有斑斑血迹。
她下令严密搜查,魔修潜入宗门是大纰漏,那群长老们也震怒不已,一时间宗门人心惶惶。
等令之欢处理完一切杂事,天色已晚,她原本要回到追仙殿,却脚步一顿。
天空繁星密布,让她想起周石瑾拜师那天夜晚,也是这般,星星那样的多,多到数不清,挤挤挨挨,流淌在星河间。
去看看吧。
繁忙的事务,有时候连伤感都无法持久,现在才惊觉当年就认识的同伴,原来已经消散了。
落石林还是那个模样。
令之欢进去,只看见那个知珞坐在石桌边,撑着腮帮子在看星空。
她不知道知珞在这里看了多久,也不知道知珞从多久开始坐在石凳上。
令之欢靠近她,“你师父走了,你当如何?我会尽全力帮助你。”
知珞听见声音,偏过头:“离开这里。”
令之欢愣了愣:“离开……离开宗门吗?”
知珞圆润的眼睛盯着她,却答非所问:“你以前是不是想过要把宗主之位传给涂师姐。”
原著里这么暗示过,系统提示的。
令之欢垂首,安静地与她对视。
她看出这剑修似乎有某种意图。
“现在也是。”
知珞:“为什么还不传?”
令之欢摇
头:“长老们不会同意的,还需要再等等。”
“唔……”
“你问这事做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我很寂寞,”知珞诚实道,她想了想,“而且我就要离开……”
知珞原本想说涂蕊七在涂家帮助了她——虽然她并不在意那些名声。
但知珞又顿了顿,说:“因为她是我的朋友。”
“……”令之欢神情微动。
燕风遥逃脱一事,本应该来询问,甚至是审问与他离得近的知珞的,但知珞的修为摆在那里,没有人愿意得罪她。
如若不是燕风遥有魔种,剑尊望华君给长老们撑腰,他们也不敢动燕风遥——主要是打不过,但有了剑尊就不一样了,燕风遥起初是因为被魔种迷了心窍,没有反抗之力。
后面就完全是因为剑尊坐镇,他无法当众反抗,只能受钉骨刑。
令之欢离开前,说:“对了,那燕风遥被魔修劫走,现在宗门形势紧张,你……小心一点。”
知珞:“唔……羽霄殿的人会睡觉吗?”
竟然问这么直白。
令之欢失笑:“……对,夜晚是小童入睡的时候。”
知珞点了点头:“再见。”
“……再见。”
她走到落石林出口,又回过头望了一眼。
庭院幽深,少女一个人坐在那里,指尖在桌面滑动,似乎在描摹桌子上的雕刻花纹,充满天真。
令之欢再缓慢看了几眼落石林,闭了闭目。
……事态总是瞬息万变,她的身侧,已经有形形色色的人离开,以往相熟的人,现在也没剩下几个了。
星辰闪烁,宗门陷入宁静,就算是修士,大半也是需要睡眠的。
而在今夜,几条生命悄无声息地消失,那些长老因为都到达了天赋的顶尖位置,前进不能,现在整日醉心于勾心斗角,争取权力,拉帮结派,于是疏于修炼,警惕心甚至连普通弟子都不如。
那些引以为傲的阵法被轻易撕破,那些辛苦搜罗的护身灵器甚至来不及拿出使用,自动浮现启动的灵器也被一剑刺破。
那些长老们,早已经色厉内荏,体内亏空,急切地用灵物堆砌起来的修为不堪一击,只是终日浸泡在虚幻威压里,也没有人敢去挑战长老,也不需要长老出面作战。
再加上修仙界发展不算久,第一宗门更强的是底下那些弟子,是望华君,而不是什么长老。
剑尊望华君自持清冷,一世孤高,他所在的山峰最为偏僻,也最为冷清,倒是让人占了便宜。
一个长老维持着打坐的姿势,呼吸已然停止,在他的脖颈处,有一道细微的血痕。
一长老则是在冰床上停止呼吸。
……
皆是有那道细微的红痕,乍一看,很不起眼的红痕。
……
涂蕊七又去了一次涂家,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才回到宗门。
天还是黑的
(),她在宗门入口落地?()_[((),收起葫芦,却迎面撞见知珞。
涂蕊七一愣:“知师妹,你要去哪里?”
知珞摩挲下巴:“唔……先离开这里。”
因为再过一会儿估计就要被追杀了。
知珞语气坦坦荡荡,涂蕊七没有发现不妥,便道:“好。”
知珞走了几步,与涂蕊七擦肩而过,涂蕊七才看见她的鬓角有血珠,虽然衣服换过了,但还是闻得到知珞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还有背部手臂的衣衫,逐渐渗出点点血斑。
“知师妹。”涂蕊七的目光跟着她,脱口而出。
知珞非常耐心地偏了偏头。
涂蕊七张了张嘴:“……明日我们去一次醉人湾如何?翊师妹还不知道燕师弟的事,我们可以去找她聊聊,也许那魔修使用了什么阵法。”
“不了,”知珞摇头,少女的侧脸有些微肉,睫羽密长,眼眸却很是冷静,“下次见,师姐。”
涂蕊七呼吸微微一窒,却不知缘由。
知珞御剑而去,速度极快,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逃命,能不快吗。】系统幽幽道。
知珞赞同地嗯了一声。
【……】
它明明是在阴阳怪气!
【昨夜真是太危险了!万一惊动了男主!】
“但是没有,”知珞一顿,疑惑道,“而且长老们没想象的那么强。”
【这就是不把心放在修炼上了,其实令之欢也比不上宿主。这类掌管宗门事务的人,除非天赋惊人,不然怎么着都会比相同努力的人少些精力时间。】
系统:【宿主,现在就要去魔界吗?】
知珞:“对。”
下一刻,晨光破晓,白光乍现,知珞抬手挡住刺眼的光亮,再缓慢放下。
半个太阳从地面升起,白净灼目,周遭的一切都清晰地显现,树木山丘,房屋农人。
知珞整个人被笼罩在晨曦下,仿佛一团柔柔的光,坠入遥远的路途。
魔界。
燕风遥在生死垂危之际,听见了魔修的声音。
黑悬海并不是人人不可进的,起码那群想要他死的长老会进入放一件吸收灵力的灵器,让他慢慢死去。
他身上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一直被吸走,没有多余的去治疗伤口,修士的身体强大,可这是魂骨钉。
“你如果不想死,就跟我走。”
一人说道。
燕风遥答应了。
他不想死,即便知道这人定不安好心。
到了魔界,果真如此,那魔修看重的是他的魔种,想要挖走它。
要不是不知道灵气充裕的修仙界会对离开宿主的魔种有何种影响,恐怕那魔修早就在黑悬海挖掉它。
燕风遥在路途中一直休养灵力,在魔修带着他走了一段路后,他运用那么一点灵力,使计逃走了。
那魔修穷追不舍。
()燕风遥能够明显感觉到魔种的躁动。
少年浑身是伤,踉跄着前进,遏制魔种的法术早就不堪重负,生命力的流逝让魔种蠢蠢欲动,即将破土而出。
他跌跌撞撞藏进一处狭窄的山洞,脱力跌落,剧烈地喘息。
……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入魔。
他不能入魔。
绝不能入魔。
原著里,反派之所以能够反杀追他的人,就是因为魔种爆发。
然而此刻,少年不顾生命的危险,咬牙将指尖插进胸口血肉,那里正好有一处鞭伤,他的指尖顺着伤口深入血肉,粘稠的响声伴随着血液的滴落。
魔种在哪里?应当在心脏附近,那需要很小心的摘取才能保全他的性命,但那魔修显然只想要直接挖心。
燕风遥闷哼一声,冷汗直落,唇色愈发苍白。
很快,指腹摸到了白骨边缘,微弱的灵力从指腹溢出,从骨的间隙深入红肉,寻找魔种具体的位置。
外面传出魔修的声音,迫在眉睫。
快一点,再快一点。
少年咬破了唇,他恨不得快点破开胸口,取出魔种,起码有活命的机会。
倏地,那魔修的声音骤然消失。
寂静得令人不安。
燕风遥皱起眉头,山洞突然被震破,一人走进,抱着剑,毫不意外地看见他。
知珞:“你还真在这里。”
伶寻坡,以前幻境的燕风遥说的最适合藏身的地方。
知珞低头,看着快要死掉的少年,又看了眼他探进胸口的血指,不断有血液顺着指尖滑落至手掌、手腕。
燕风遥一直没有说话。
知珞也不在意:“你这是要自杀?”
他还是没有说话。
知珞疑惑地蹙眉:“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没……”被折磨至此,少年嗓音已经变得异常干涩,一开口就咳嗽了几声,他很快稳住,“……你来了魔界。”
“对啊。”知珞蹲下去观察他,燕风遥靠着石壁,实在狼狈,此刻却直直地凝视着她。
知珞再问了一遍:“你是在自杀?”
“……不,”燕风遥似乎有些恍惚,却不是因为伤口恍惚,“我是要将魔种取出。”
“为什么?”
燕风遥顿了顿,隐去自己的部分私心:“……因为我答应过你,不会站到你的对立位。”
“就算可能会死,也不入魔?”
燕风遥抿唇,一双黑眸此时明亮至极:“对。”
很守信用,她喜欢守信用的人,更喜欢他的“忠诚”,还有爱?攻略成功,她用新奇的眼神重新看待燕风遥。
大概他的爱情就是这类型吧,居然能付出生命,真是无法理解又奇怪,但是能感到“安全”,以及“没有威胁”。
知珞的心跳声熟悉地加快。
她早就心动过,她有浅薄的喜爱,但有时候不需要理解心动,本能会驱使她做出最舒服、最让自己愉悦的选择。
如果说燕风遥本就被她划进了私人领地内,那么现在就是把他往自己这里再拨了拨,更近了些。
知珞忽然想到前世。
角斗场那些人,偶尔会装作温柔的样子,不带欲望地去亲吻脸颊与额头,这个动作给知珞留下的印象很深,因为不能在那时候暗杀。
知珞盯着他,蓦地从心地贴近,亲了他的侧脸,就是小鸟啄木似的一点。
她是想做就去做了,不会犹犹豫豫,也是因为他是她的仆人,目前是绝对安全的。
少年陡然僵硬。
满足了想法,内心还奇妙地涌出一些喜悦,知珞没有多加思考,问:“取出来了吗。”
“…没、没有。”他苍白的脸颊硬生生浮出几片浅粉。
知珞催促:“那你快点挖出来。”
他愣愣地看着她,脑子不会思考了一样,只会回答:“…好。”
少年的指尖借用灵力,自毁一般企图挖出心口的魔种,血肉寸寸破开。
如此血腥命危的场景,一人却微红着脸,垂眸挖出自己的血肉,仿佛春心萌动。另一人则在认真观察,似乎很是好奇那魔种到底是什么样子。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