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不少学子下榻的客栈!
现在是什么时候?府试放榜当日!
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说当上状元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是戳人家肺管子吗?
行商时那么八面玲珑,怎么这当口,竟失了智一样呢?
姜有秀心有责怪之意,却也隐隐明白,自家父亲如此不合时宜,不是他被小弟引诱了话语,也不是他突然就脑子有疾了,而是,对面的人,是他的儿子。
孝道大过天,老子教训儿子,还需要考虑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吗——说得轻了,你得自我反省,说得重了,你也得受着。
哪怕姜闻先打算将他视为商业对手来教训,潜意识里仍是告诉他,这是他儿子,不用顾虑太多。
锦衣卫指挥使忽然笑了一下,这声笑让姜闻先清醒了,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面色如土,好似死了那般。
“姜郎君,你是一名读书人,可念过《荀子》?”指挥使慢悠悠问。
“念过。”
“那可知,何为‘礼之三本’?”
姜星秀抬眼看他:“故礼,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师,是礼之三本也。”
姜闻先脸色瞬间恢复,眼里亮着光泽。
这句里含有孝道,看来朝廷的人还是站在他这边的。也是,毕竟不孝的人,朝廷哪里敢用——生身父亲都不孝敬,能指望他多忠君爱国?
指挥使:“后来,有人据此提出,天、地、君、亲、师。”他当着姜闻先的面,毫不留情地说:“天地君亲师,姜郎君,君在前。”
这是在暗示……不,明示姜星秀,如果真的想跟姜家脱离关系,可以考虑借皇帝的势。
姜有秀听到了裂帛的声音。生怕父亲在刺激下说出过份的话或者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他向姜辉秀使了个眼色。
姜辉秀眸光一闪,轻功施展下掠到姜闻先身后,比风还快的速度,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扇子就敲在了背心一处穴道上。姜闻先闭着眼睛坍了下来,被二儿子虚虚搀住。
那块半撕下来的衣袖一角垂下,随风摇摆,另一角倔强地连着衣服,不肯全部脱离。
姜二哥注视着自己这个不怎么见面的弟弟。
或许真的是他们错了,为了小妹,对分明也该是他们小弟的姜星秀太过苛求,强求他不要心里不平,与他们一般疼宠得之不易的妹妹。可却忘了,小弟也需要有人看护他,宠着他。
姜辉秀似乎想说什么,终究吞下长篇大论,只有一句:“去吧。”
自此——
海阔从鱼跃,天空任鸟飞。
回了京城的李休父子正在接受家里的盘问。
“世上当真有神仙?当真有神仙驾云而来,将孩童们送还,不是以讹传讹?”
李休连答:“有,有,不是。”脸上满是无奈和疲惫。
类似的话,从他回京后,已经被问了不下十次了。
接下来就是……
“小休,你也是被神仙救下的一员,肯定见过神仙的样子吧——神仙是什么样的?他对你是什么态度?”
李休默默盯着桌上的八碗大荤,剔肥拣瘦,油水十足——从端上来,他的嘴都顾着回答问题了,一口都没吃。
“态度啊?态度就是那样啊。”
“具体哪样?”
“就是神仙对凡人的样子,没怎么说话,冷漠疏离,将我们救下,送回去后就走了。”
“那他长什么样子?是哪路神仙?观音菩萨?北极大帝?”
“我不知道,我没看清。”
问他的人急了:“怎么会没看清呢?你离他那么近,怎么会没看清呢!”
李休瞅了他一眼,突然间往地上一坐,小腿一蹬,撒疯哭嚎:“我就是没看清嘛!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神仙用了法术,让我记不清了呢。你们都逼问我呜呜呜~你们就是不信我说的呜呜呜~你们,嗝,你们觉得我是骗子!我才不是骗子!”
反正他才七岁,哭闹打滚又不丢人。李休理直气壮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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