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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深夜求药(1 / 2)

他们到这里时已经日暮时分,等段淮月收拾出客房安顿好他们,天色早已全然暗下去。


此刻,傅沉欢站在门口,正与段淮月低声交谈着什么,他们说话的声音小,黎诺在房间中听不清,但大致有数,便没有好奇凑上去。


她心中幼时,拿了一把剪刀,剪一剪桌上灯烛心。


黎诺一手托着下巴,静静看着烛火昏暗摇曳,微微熄弱一瞬又倏地亮起来。


所以……凌先生到底为什么要编出一套谎言?


他这样说,表面上看,是解了她当时的燃眉之急,可是却让她陷入另一个进退两难的被动境地里。


黎诺微微侧头,向门口看了一眼:在沉欢哥哥和段淮月眼中,这位老神医再正常不过,他只是很正常地为她把脉,接着查出了她体内一种奇毒,从而将她留下,为她治病。一套逻辑完全说得通,任何人都不会毫无支点的去质疑什么。


除了她自己。


从方才那一刻开始,她与凌钊两人,已经彼此心知肚明一些不可言说的东西-


凌钊在帮她隐瞒,她明白;而她这样的明白,对方心中也有数。


但被动的是,她作为一个装失忆的人,却不能先叫破凌钊的谎言,因为他的谎言,恰恰建立在自己的谎言上。


这样一来,他将他们留下小住的举动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黎诺默默放下剪刀,舔了舔嘴唇,无不烦躁的想:原本觉得最为难的境地是神医戳穿她,并强硬的将没失忆的证据甩在她脸上,甚至叫她百口莫辩。却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意料之外的事,这种被动的滋味,真的让人很不爽。


但越是如此,越要沉住气。


她垂着眼眸想的出神,傅沉欢已经走过来,坐在她身边。


他脸色有些差,见她望过来还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大掌抚了下她脸颊,手势那般疼宠。


黎诺心里明白,听了凌钊那些话,此刻他定不知担心成什么样。心中一软,她慢慢靠在傅沉欢怀里,抬起手臂抱住他劲瘦的腰。


他亦回抱她,将下巴轻搁在她发顶。


黎诺明白傅沉欢沉默也是在压抑心中情绪,正想说点什么,目光却一顿。


她低头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傅沉欢的腿——他衣衫下的义肢撑起衣料的弧度,比寻常人真正的腿要僵硬许多。


她先忍不住心疼:“沉欢哥哥,今天走了不少路,你的腿会不会痛啊?”


傅沉欢揽紧怀中的姑娘,低声道:“不会。”


黎诺仰起头,看见他额前的碎发不知何时有些微乱,他却没注意,便伸出手认真帮他顺整齐,“你头发乱了。”


傅沉欢轻轻握住她的小手,置于唇边吻了吻。


“诺诺,要不要喝水?饿不饿?”他柔声问:“还没用膳,你想吃些什么?”


黎诺眨眨眼,仿佛一夕之间,她在傅沉欢眼中就变成了一件易碎的瓷器。他的态度几乎可以用小心翼翼来形容,仿佛语气说重了些,都会把她碰碎了一般。


“什么都行……”黎诺忍不住笑起来,“你怎么待我这样好,干嘛这么小心?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嘛。反正这位凌先生又没有说此毒不可解,他说想办法,那就证明他是心里有数的。”


傅沉欢心下一叹,又怜又爱:他竟还比不过诺诺豁达。明明她更会担心害怕,却如此乖巧懂事,反倒来安慰他。


他低声微笑道:“我本来就该待你好。”


哦……黎诺忍不住弯唇。


笑过之后,她直接挑明:“沉欢哥哥,你不要担心。”


她直视他的双眸,尽力剖白自己的心:“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会怕。”


傅沉欢低笑,吻了吻她的眼角。


黎诺直接打破这种温柔,站起来,一双小手捧起傅沉欢有些苍白的脸,一个很响亮的吻亲在他薄唇上。


“下次要这样亲,知不知道?”


饶是这般境地里,傅沉欢也没忍住被她的热烈可爱弄的哑然失笑。


他将心底暗黑深渊般的恐惧努力压到更隐秘的地方去,面上只温柔疼宠,学她的样子吻她脸颊。


深冬静夜,忽起大雾。


茫茫雾色遮盖寒夜,朦胧而静谧,更有一丝丝若即若离的诡谲。


傅沉欢压了心事,直至半夜才稍稍睡着,好不容易浅眠片刻,却魇于噩梦中。


梦境中满是沉甸甸的绝望,铺天盖地压在心底,他像是一尾从水中被捞出的鱼,喘息着却找不到生路。


画面忽闪,他竟回到当年那个牢房。


满室血腥,中央伫立的十字架空空荡荡,上边被暗红的鲜血浸透————浓郁的红,甚至泛起诡异的黑色。


如蛆覆骨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围过来,将他胸腔压得喘不上气。他跟跄扑在十字架上,不敢置信看着满手的鲜血。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的……诺诺她回来了……这不是她……这不是她……


傅沉欢死死攘紧胸口的衣料,却抵抗不得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忽然听见有人唤他————


“沉欢哥哥。”


傅沉欢骤然获得一口新鲜空气,从窒息状态解脱出来,他仓惶转身,看见深爱的姑娘站在他三步外,微微笑着看他。


他全身的血液重新流淌,太需要一个拥抱来确认她的存在。


然而上前一步,她的手中却出现一把锋利的长剑,剑刃薄而轻透,是一把锋芒逼人、锐不可当的利剑。


她手一动长剑递出,剑风呼啸而来,毫不留情直直刺向他的心脏。


穿心而过,雪白的剑身挂满了滚烫鲜血。


这把剑正正贯穿了他的心脉,心头的血从剑口处喷涌而出,他苍白的薄唇微微翕动片刻,一点一点缓慢,低头看向自己被刺穿的胸口。


“唰”地一声,她将一刺到底的长剑毫不留情抽出。


那种惨痛比刺入时还要剧烈。傅沉欢猝不及防微睁双眼,呕出一口鲜血,身形晃了两晃。


“诺诺……”


他轻轻地唤,眼前姑娘眉目温婉,娇美柔稚,美的像观音坐下的仙子,灵动脱俗不染尘埃。


他爱极了,饶是此刻如此惨烈,还是忍不住激荡起早已深植根在骨子里的疼爱。


她望着自己,那双琉璃一般明净的大眼睛却没有以往的温柔爱意,只有同情、怜悯、和些许愧疚。


她说:“对不起。”“只有杀了你,我才能回去。”


傅沉欢愣愣摇头。


可她转开目光,转身向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诺诺——”你去哪里?


别丢下我……


傅沉欢用尽最后的力气,也只能虚弱唤出这个刻进灵魂的名字。一种永远都抓不住的恐惧在他心里蔓延,他好像知道她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头……


仿佛忘记她刚刚亲手捅了自己一剑,他眼中没有怨怼,只有明白自己即将失去最珍贵的东西那般的惶恐惊惧。


然而,他看看她走远,自己却极钉在原地却弹不得。前方是一片绚丽的光芒,他的诺诺语身上印看一层薄薄的微光,美好的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越走越远,直到融入那束绚烂的光里,而自己却在漆黑脏污的角落挣扎,越想靠近,越陷入泥泞不得自拔,最终化作一摊烂肉碎骨,他们是云泥之别。


心脏被生生刺穿的疼痛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全身的骨肉仿佛都被打碎,惨痛异常生不如死。


傅沉欢猛的睁开双眼,挣扎着撑起身子,挥手间推翻床头矮柜。


一阵剧烈的呛咳后,他侧头陡然喷出一大口滚烫鲜血,那血中掺杂着细碎的金砂,在寂静黑夜中散发着细小的熠熠光辉。


他死死按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


——那样惨烈的痛,让他恍惚以为这里还剩生插着一柄锋利的剑。


很快,万刀凌迟的痛楚如水蛭般涌上,疯狂的裹紧了他,撕咬着每一寸经脉骨骼,身体如同被打碎重组般的痛,这痛楚可为熟悉至极。


傅沉欢闭上眼睛,喉结上下滚动。


虽然疼痛愈发剧烈,但他的凌乱的喘息声却慢慢平复下来。他惨白着一张脸,咬紧牙关,沉默的挨着无边剧痛。


原来他做了一个噩梦。


大约今日初闻诺诺病情,心绪难宁,日间多思才会被梦魇住。傅沉欢抿紧唇摇摇头,这实在是一个荒诞至极的梦。


但因为这梦魇,他情绪骤然悲荡难支,竟提前催发了食骨金的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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