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陆粥粥先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溜到浴室洗澡。
雾气弥漫的镜子前,她看到脖子上有好多好多红红的小草莓, 触目惊心。
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至少预想的事情没有发生, 但是也有一些别的事情发生了。
陆粥粥看着小手巴掌, 轻轻握了握,脸颊微微泛红。
她以为自己懂很多, 但事实证明,跟男孩子比起来,她还是太“浅薄”了!
浴室外, 景绪似乎也起床了, 在厨房准备早餐。
陆粥粥躲在浴室里,羞得不敢出去。
乌漆麻黑做的事情历历在目,她压根就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景绪走过来敲了敲浴室门:“女朋友, 你在里面呆了快四十分钟了, 出来吃早饭。”
陆粥粥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
景绪穿着白衬衣, 戴着围裙在开放式厨房边忙碌着。
陆粥粥看着他穿着她的小碎花围裙,不知道为什么, 莫名想到了爷爷。
爷爷穿围裙做饭的背影,可以说是陆粥粥童年记忆里最深刻的画面。像她爷爷这样的事业型男人,洗手做羹汤的样子, 别提多酷了!
景绪烤了吐司,温了热牛奶, 还蒸了鸡蛋,煎了饺子满满一桌, 香喷喷地摆在她面前。
陆粥粥笑着说:“男朋友手艺不错啊,这么丰盛。”
景绪解开围裙, 坐到她对面,似笑非笑道:“女朋友手艺更好,犒劳犒劳。”
陆粥粥:!
这猝不及防的车,让她恨不得脑袋埋进面包里。
“你够了。”
景绪知道小姑娘面皮薄,不再跟她开玩笑。天知道,昨天晚上他有多幸福。甚至私心里希求着第二天的黎明永远无法到来,沉浸在那样深的夜里。
“吃饭吧。”他撕了一片面包,递到陆粥粥嘴里,又给她温了牛奶。
陆粥粥嚼着烤脆的面包片,漫不经心问:“哥哥,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景绪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陆粥粥来忙跳下椅子,跑过去拍了拍他的背:“慢点吃呀。”
景绪呛红了脸,喝了一口水,不解地望向她:“结婚?”
“对呀。”陆粥粥理所当然地点头,小声说:“昨晚你都对我这样那样了,不负责吗?”
景绪严肃地说:“我觉得是你对我这样那样更多一点”
陆粥粥笑嘻嘻地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地吃着面包:“先说好哦,结婚的话,哥哥是要入赘我们陆家哦。”
“这没什么。”
他没有特别温馨的原生家庭,而他也知道,陆粥粥离不开她爷爷。
等等,怎么就开始讨论结婚的事了!
“陆粥粥,你才几岁你就想着结婚!”
“成年啦。”
“成年了也还早,早得不得了。”他又塞了一块面包在她嘴里:“这么想嫁给我?”
“错,我想快点把哥哥娶回家!成为一家人,你、我、爷爷一家人在一起。”
这样他在这个世界上,就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俩人吃过早饭,一起出门,景绪蹲下身给陆粥粥系了鞋带。抬头看到玄关处,放着一颗棕色木质纽扣。
他捡起纽扣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哪来的?”
陆粥粥接过纽扣看了眼,耸耸肩:“不知道,从包里摸出来的,随手搁那儿了。挺久了,不是我的,是哥哥的扣子吗?”
“不是。”
不是他的纽扣,但是他认得那枚纽扣。
赵思嘉会在兄弟俩的每件衣角内侧,都系一枚平安扣,寓意平平安安。
这枚扣子,是景哲的。
出租车上,景绪望着飞速流过的街景,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这枚纽扣。
很快,出租车停在了明月宾馆的门前,今天前台当值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她趴在柜台边玩手机,见景绪进来,漆黑的眼眸落在他身上便有些抽不回来了。
好英俊的哥哥。
“要开房吗。”声音娇滴滴,带着些许媚意。
景绪漫不经心道:“209号房,开三个小时。”
前台小姑娘耸耸肩,又问道:“带身份证了吗?”
“没有,需要吗。”
她笑了笑,说道:“没带身份证,再多交50块房费吧,一共一百。”
景绪交了房费,径直上楼,进入了房间里。
小旅馆陈设简陋,面积狭窄,一张白色的大床几乎占了房间的三分之一,床对面是老式的电视柜和电视机。除此之外,便没有更多余的装饰摆设。
景绪在房间里踱着步子,指尖依旧玩着那枚纽扣。
纽扣应该是陆粥粥无意识间从景哲身上扯下来的,所以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
景绪本来就在怀疑他,这枚纽扣证实了他的猜测。
一切都是景哲在捣鬼。
兄弟俩的宿怨在他们还很小的时候,便悄然滋生了。
一个天资聪颖而性格内向、而另一个平平无常却世故圆滑,注定了他们没有办法像普通兄弟那样和睦相处。
景哲嫉妒景绪的聪慧头脑,而景绪心里也不满于父母的偏私。
小时候的矛盾摩擦出零星的小火花,而父母每一次的公断,却总是偏向处于若弱势地位的景哲――
“哥哥不是故意的。”
“哥哥不会做这样的事。”
“景绪,你为什么要咄咄逼人!”
好像弱的那么一方,天生就更能让人同情;而强的那一个,让着他也是天经地义。
这样的陷害,其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每一次父母的偏私和包庇,便更助长了景哲的行为。
景绪其实不在乎他是不是要陷害自己,让他愤怒的是景哲利用了陆粥粥,将她置于危险和尴尬的处境。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景绪垂眸,看着手中的纽扣。
一枚纽扣自然定不了他的罪,但景绪需要更强有力的证据。
旅馆的209房间在出事之后,又有不少人入住,已然找不到任何关于那晚的痕迹了。
景绪过去接私活的时候,曾经接触过一些境外服务器的网站,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有颜色的网站,网站上有各个国家的片儿,其中有一个分类就是――偷拍。
偷拍一般都发生在酒店宾馆,尤其是像这样一些不正规的小旅馆里面。
不是每个旅馆、每个房间都会有这样的偷拍设备,所以他今天过来,完全是碰碰运气。
像明月宾馆这种不需要身份登记的非法旅店,非法交易居多,被偷拍视频的机率高于其他正规酒店。
景绪关掉了房间里的所有灯,让房间处于黑暗当中,按照之前网络上教你如何辨别房间是否有摄像头的方法,寻找发光点。
不过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任何发光源。
景绪其实有心理准备,他知道,能找到摄像头是属于瞎猫撞上死耗子,找不到才是正常的。
他重新打开了灯,坐在床边,看着正对面的电视机。
如果没有证据,这件事就跟过去无数次景哲耍小聪明一样,不了了之了。
他望着电视机,在电视机左侧发现几个插座孔,而插座孔正对的方向,正好是床的方向。
这样的插电孔,正好是犯罪分子选择安装针孔摄像头最为隐蔽的场所,因为不是所有酒店的插电孔,都能恰好正对着大床。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景绪用热水壶的插梢,挨个试了试每一个插座,前两个插座都能够进去,但是试到第三个插座的时候,便遇到了阻碍。
他立刻从书包里抽出螺丝刀,将第三个插座拆解了下来,果不其然,插座背面恰好有一个小型摄像头!
除此之外,下方还有一张sd储存卡,用于储存摄像头所拍摄到的“和谐”画面。
景绪取下了摄像头和储存卡,重新将插座安装之后,离开了酒店。
回到宿舍,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储存卡的文件夹。
文件夹里储存了大量的“和谐”视频,景绪根据事发的时间,找到了那天晚上的视频画面,眼睁睁看着景哲和谢力强两人,将昏迷的陆粥粥抬进了房间里。
点开这段视频的时候,其实景绪的指尖都在颤抖,他害怕看到其他的一些画面,他害怕陆粥粥在昏迷的状态下是否会遭受“欺负”而不自知。
好在整段视频播完,景哲都没有对她做任何越轨的事情。
一则他还没那个胆子,二则,景哲心思缜密,他会尽可能控制自己,不要留下任何证据。
景绪拇指死死按着那枚木质纽扣。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一段视频,足以让景哲受到应有的惩罚。
收到景绪消息的时候,景哲正在上课。
景绪主动给他发消息,这倒是非常反常。
景哲戳开了微信,发现景绪给他发了一张图片,图片上是一枚纽扣。
那晚之后,他便发现了妈妈给他缝制的平安扣不见了,惴惴不安了好长时间,生怕留下任何证据。
后来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景哲也渐渐地放心了。
却没想到还是留下了证据。
他抓起手机,颤抖地给景绪回了短信:“这枚扣子,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也许是你从我身上扯下来的,别忘了那天小树林的事!”
景绪:“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
景哲不打自招,胀红了脸,不再回复他了。
他没有景绪聪明,多说多错,反而留下证据。
很快,景绪给他发了一个地址。
景哲慌慌张张地回复:“我不会来的!”
景绪:“随你。”
一整节课,景哲听得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他胸口仿佛也积压了一片阴云。
他给谢力强打了电话,再□□复地向他询问,到底有没有把事情说出去。
“我又不是傻!我能说吗!”谢力强语气非常不耐烦:“你能不能别疑神疑鬼。”
景哲走到僻静的角落,压着嗓子道:“我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是你自己作贼心虚,跟老子无关,你别把老子扯进来就行了。”
“别忘了,事情是我们一起做的。”
“是你做的!我后面走了!跟我没关系!”
“药是你放的,你以为你摘得干净吗。”景哲冷声道:“想要安然无恙,就把这件事烂到肚子里。”
威胁完谢力强,景哲回了宿舍,躺在床上睡午觉,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
他烦躁地坐起身,摸出手机又看了看景绪发给他的地址。
与其这样惴惴不安,不如找到他把这件事解决干净,反正只要他没有直接证据,仅凭一枚纽扣,根本定不了他的罪。
景哲搭乘出租车,来到了景绪给他发的地址。
这里是一间废弃的仓库,仓库荒无人迹,但是里面的房间里似乎有动静。
景哲深呼吸,循着声音,走到了二楼的一间小屋里。
房间正中间的椅子上搁着一台电脑,电脑上播放的视频,正是那日他和谢力强俩人“作案”的画面。
景哲全身冰凉,赶紧扑过去想要删掉视频,可是电脑似乎被设置过,屏幕锁定了,他没有办法删掉视频。
这时,房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景哲连忙起身开门,却发现仓库的门从外面被人反锁了。
他用力拍着门板,大声喊道:“景绪!你想干什么!放我出去!”
这时,更不妙的事情发生了。
他嗅到了外面传来的刺鼻的浓烟味道。
景绪在放火!
景哲死命地拍打着门板,大声骂道:“景绪,你你放我出去!你要当杀人犯吗!你要杀了你的亲哥哥吗!”
门外,景绪用燃烧的麦秸杆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平静地说:“当年,你害怕我告诉父母,你画了那些诅咒我伤残的水彩画,所以趁着父母不在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焚烧它们,结果引燃了窗帘,把房子烧了起来。”
“是我把你从着火的房间里拖出来,你欠我一条命,现在该还给我了。”
景哲抱着脑袋,极端的恐惧令他近乎崩溃了:“我不欠你,我什么都不欠你就算你聪明,就算你样样都比我强,那又怎么样,是妈妈选择了我,妈妈更爱我!她不要你了!承认吧,你就是嫉妒我,就是嫉妒爸爸妈妈更爱我多一些!”
景绪狠狠按灭了烟头,哑着嗓音道:“景哲,我有过不平、但是你不要忘了,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一次也没有。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我的底线。”
“你疯了,你早就疯了!你的心理评估是有问题的!”景哲用力拍着门板,大声喊道:“你杀了我,你就什么都没有了!陆怀柔不会让一个杀人犯跟陆粥粥在一起!你到最后还是一无所有!”
景绪看着浓烟弥漫的房间门,说道:“景哲,你有手机,为什么不试着报警看看呢。”
他一句话提醒了景哲,他慌慌张张地摸出了手机,按下了110,然而就在电话拨出去的那一瞬间,他手指顿住了。
回头,望了望那段循环播放的视频画面。
一旦报警,他什么都完了!
景绪就是看准了自己不敢报警,所以才能这般肆无忌惮!
“你看,我当年没有选择,要么葬身火海,要么跳楼。”景绪咧开嘴,微微一笑:“现在我给你选择,趁着火势还没有蔓延开来,一切都还来得及,要不要报警,随你。”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了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