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退了出去,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堂会也越来越热闹。这小地方,难得有个娱乐项目。底下大池子里也挤挤挨挨挤满了看热闹的,北疆这种地方,民风彪悍,甚至女人也跟着一块儿来瞧热闹。一时间人声戏声吃果子喝酒声连成一片,武帝竟难得的感受到了人间烟火的味道。
接连三场戏下来,该预热的也都预热个差不多了,方妈妈才据着她硕大的屁股上了台。手里的团扇一挥,楼上的姑娘便开始往下洒花瓣儿。氛围做足了,才开口道:“各位贵客,各位公子哥儿大老爷!我知道,大家今天都是来捧我们家子兰的场的。在这里,老婆子我替儿子谢谢大家了!大家吃好喝好,我请客!呆会儿子兰出来的时候,还望各位多多打赏。我这儿子着实不易,从京城大北疆,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如今在我这秋江书院落脚,也算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这孩子自幼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接下来,我便把我这苦命的儿子请上来,先给各位贵人老爷,献上个曲子,让老爷们乐呵乐呵!”
台下终于传来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周云见赤着脚缓缓从后台走了出来。脸上遮着半块薄纱,若隐若现,倒也能把他那惊为天人的容貌看个清楚。尤其是那穿着白色素衣的身段儿,那腰腿那肩背,这些出身北疆的人,还真是没见过这么顺溜儿的。一个个仿佛丢了魂儿,看着那盈盈走到舞台上的人儿,对着众人轻轻一躬,便坐到了琴桌前,将琴放到了琴桌上,开始弹奏曲子。
片刻的安静后,武帝终于听到隔壁传来一声:“果然是极品啊!小童!回去给老爷我取银子!今晚,老爷我必须将这个极品拿下!”说着他花大价钱买了十个彩团,一骨脑儿的扔到了台上,给这位子兰小哥丢了第一份打赏。
紧接着,打赏便如雨点儿般的朝台上扔去。元宝站在周云见身前,拿了一把大扇子帮他挡着,以免他被那些扔上来的打赏砸到了。很快有小厮拿了筐来将那些打赏收到了后台,周云见的曲子也幽幽的传开了。
这曲调,让人听着新鲜。即使是上过晏京城的,也从未听过这样的调子。曲子开始的那一刻,众人便开始认真的听了起来。真不愧是京城来的小才子,果然琴韵独特啊!琴技虽说不上精湛,这妙音却让人神魂颠倒。
就在大家沉迷于琴音的时候,一个天籁般空灵悦耳的声音再次传来。原来这子兰小哥儿不但会弹琴,还会唱曲儿。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
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台下坐着的武帝忽然便仿佛被什么东西攫住心一般,瞬间便被这歌词掳获了。他口中跟着喃喃重复着那美到极致的歌词:“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周云见继续唱着:“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在瓶底书刻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跨越千年的歌词,被周云见在大晏,在这寂寥壮阔的北疆,自弹自唱的唱了出来。那悠然飘渺的小情调,那冉冉腾起的小期待。那份小心翼翼的追寻,仿佛一只无名的小手,就这样挠着武帝的心房。那舞台之上,那白衣胜雪的少年,那漫山飘落的花雨之中,那琴声悠然伴随着的歌声里。武帝的心牢牢的钉在少年身上,他的心思有些飘忽,有些迷茫。
或许,他与云儿,不该如此相见。他们应在天青色的烟雨下,举一把油纸伞,再携手走过冉冉檀香的古寺佛刹。一起观看山间烟雨,走过青石小路。
就在琴声戛然而止的时候,武帝猛然转醒,却见周云见舞台上的打赏捡都捡不过来了。方妈妈正扭着硕大的屁股朝众人低头鞠躬致谢,并又叫来几个小厮,将所有的打赏都清了下去。
清完以后,重头戏便来了。方妈妈拿来了花锣,轻轻敲了一下,开腔道:“我们子兰公子的风采,众们贵人老爷们都看到了吧?他这可人疼的小模样,是不是很招人待见呐?各位贵人等着急了,妈妈我也就不拖着了。子兰公子的破身底价是1000两银子,高是高了此,值不值,各位贵人老爷心里应该自有明断!”说着她又敲了一下花锣,喊道:“现在开始报价,每举一次手,至少涨一百两银子!”
台下开始热闹了起来,叫价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千一百两!”
“一千二百两!”
“一千三百两!”
“一千五百两!”
……
足足叫到了三千五百两,仍是战个不可开交。忽然,旁边那一桌上坐着的裘绅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拍,大声喊道:“一万两!我看谁还敢和我抢!谁还有本事和我抢!”
果然,全场鸦雀无声,裘绅得意洋洋,催着方妈妈道:“方妈妈,快敲锣吧!我就不信有人能高过我的一万两!”
就在裘绅刚要上台摘取自己的战利品时,武帝轻轻举手,喊道:“两万两!”
裘绅一怔,回头看了那满身金银宝石的西域富商。皱眉看了他片刻,转头对方妈妈喊道:“两万五千两!”
武帝又是轻轻举手:“三万两!”
裘绅也是竟价杀红眼了,跟着喊道:“三万五千两!”
武帝面无表情,轻轻举手:“四万两!”
这下看台下可热闹了,起哄的,吹口哨的,惊叹的,议论的,一时间人声鼎沸,此起彼伏。这可是众人最乐意见到的场面,两方厮杀起来了啊!一个秋江书院的常客,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富商。
裘绅大家都很熟了,往来于北疆西域大漠之间,常在念慈镇落脚。财大气粗,常常为小倌郎君一掷千金。但像今天这样豪掷几万两的,还是头一回出现。
台上的小哥儿,确实出众,连楼里最美的姑娘都不敢说能比得过。但花几万两银子,只为着一个初夜,终究不值。不少人都劝他别投了,但他这会儿正是被激起来的时候,怎么可能听得了别人的劝?于是继续举牌:“四万五千两!”
武帝再举:“五万两!”
裘绅再举:“五万五千两!”
武帝转头看了他一眼,冷冰冰的说了最后几个字:“十万两,若他再加,我均比他多出一万两。”
这下裘绅终于清醒了,别说自己根本出不起十万两,就算出得起,为这一个绝色的初夜,确实不值。若是能用这十万两把这绝色买下来,他倒是愿意考虑的。不过,初不初夜,他倒也不在乎,反正这小哥儿以后是要呆在秋江书院的。于是他蹭了蹭鼻尖,上前拍了拍武帝的肩膀,说道:“行!兄弟!这第一口汤让给你喝了!”说完他便挥了挥手,带着自己的随从走了。
堂会举办到这里,便是到头儿了。人人都在议论今晚的盛景,一个叫莫都的豪商,花了足足十万雪花银,买下了秋江书院头牌小哥萧子兰的初夜。相信这件事,在未来的几年内,都会成为念慈镇这个边陲小镇里为人所津津乐道的谈资。
武帝则上台去,在方妈妈的授意下,摘取了当今的筹码——进入花魁房里的钥匙。
前厅的堂会渐渐散了,方妈妈带着小厮丫鬟抬了一大口浴缸进了小郎君的房间。那自然是给武帝洗澡用的,因为既然都拿出来拍卖了,自然是净了身的。方妈妈细心的叮嘱一番,又祝贵客春宵欢愉,便退了出去。
一场局做到现在,总算是告一段落。周云见把门窗都关好,又把脸上那层薄纱扯了下来,轻轻松了一口气,说道:“当个小倌儿也不容易啊!这一晚上折腾的!四郎累了吧?要不要泡个澡舒缓舒缓?”
武帝却一把将周云见扯了过来,把人抵在门上,垂首便吻住了他的嘴唇。在周云见还未反应过来时,武帝便先入为主的将他带入了一个意乱情迷的佳境。周云见被吻得面红耳赤,心道四郎最近吻技有所提升啊!
周云见刚要跟着武帝的节奏一起温存一下,忽然窗外风声大作,房间内蜡烛忽闪了两下,房间里陷入黑暗。武帝猛然将周云见抱起,并将他藏在了床的内侧。他以一个老鹰护小鸡的姿势,将他护在了身后。
周云见却扒着他的肩膀往外看,说道:“果然来了吗?”
武帝捂住他的嘴,周云见却不要命的用舌头舔了他的掌心。武帝收回手,风声却停了,蜡烛重新亮起。两人同时看向窗外,都是一脸的疑惑。脸上都写满了怎么回事?
就在武帝查探窗外情况之时,房门被一道千钧之力猛然撞开。一个黑色阴影冲了进来,直冲到周云见身边,抱起他便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