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能做皇后,自然不是因为她自己有多么优秀,而是因为她背后的张家和云京旧党。只要张家和云京旧党支持她,她便能做皇后。
比起未来的皇后,仁谈4,只是个小人物。
虽然现在内廷里都觉得福春已经是新帝身边第一得用之人了,但福春内心里却非常清醒。
铁血出身的新帝从未将他看作过自己人。
他虽喜欢听他时不时提起一两句“宝华公主从前如何如何”,但对他也没有更深的眷宠了。
真正能叱咤内廷的大太监不是这样的。
真正的权宦应该是深得帝王信任,知道帝王的所有秘密,参与和执行帝王的一切阴私之事,在帝王心中,把他当作自己的左手或者右手,或者一把刀。
福春渴望成为这样的宦官。
今天,他看到机会。他知道这是弄险,弄不好翻了船,就粉身碎骨也说不定。
但富贵,不从来都是险中求吗?
“奴婢……不想说。”福春流泪,“宝华殿下虽然是前赵的公主,可殿下以前那么喜欢奴婢,本要将奴婢调到朝霞宫去,却听说自己要和亲,又不许奴婢去。”
“这样心善的人,却被说成那样。奴婢,奴婢……”说着,嘤嘤哭了起来。
“福春。”李固的声音阴沉似水,“她说了什么?”
福春抽噎着说:“她说,她说……”
张芬的一生,都是活在权势中的。她比别人更清楚为何自己是皇后。
于她,这事已成定局,再无变化。又是在自己房中,只有自己带进宫的婢女,她不免有些有恃无恐、得意忘形。
嘲完林斐,她继续道:还有我们的宝华殿下啊,中宫嫡出,以前说她是什么,云京明珠。啧啧,结果呢,嫁到那种鬼地方,让老头子糟蹋,还二嫁父子。哎,漠北汗妃呢,这命格,真是好贵重啊。
她说完,咯咯笑起来。
“让老头子糟蹋,还二嫁父子”这两句,福春学得语气格外的刻薄。说完,掐着嗓子模仿女子咯咯娇笑,配着一脸泪水,十分诡异。
他话音落下,殿中再无声音。
福春弓着腰,面孔朝着地板,也不抬头去窥天颜,只心跳得极快。
心想,成败在此一举了。
许久,李固沉沉的声音响起:“出去。”
福春瞬间如同被浇了凉水一般,心都凉透了。
船翻了!
李固再道:“出去!”
福春弄险前的满腔勇气化为乌有,内心中全是恐惧。恐惧天子之怒,恐惧今日之事泄露日后遭到皇后的报复。他仓惶退下。
李固盯着御案,觉得心里有些东西要翻涌喷发。
世事无常,她嫁了,他娶了。她远在漠北,他一路南征。
虽然他心中也想过以后,但眼前这些年,他也得好好过。他努力做他该做的正确的事――合格的主公,温厚的丈夫,慈爱的父亲。
偏有人要将他压在心底深处的那把火点着。
李固不知道,在谢玉璋活过的另一世,另一个他也曾偶然听见张芬说过这话。
皇帝李固在回廊下握住了亡国公主的手腕,表露了自己的心意。
那公主只垂着头,沉默抗拒。
他便明白了她不愿,他叹了一声“太瘦了”,后半句却说不出来,只放开了她。
他去了皇后中宫,摆摆手没叫宫人通禀,安静走进去,却意外听到他的皇后咯咯娇笑,笑那亡国公主三嫁父子,叫老头子糟蹋。
那件事是皇帝心中一根刺,耿耿许多年。
他当时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当场呵斥了她,叫她慎言谨行,罚她抄三遍女则。然后,没了。
便是心中生气,又能如何呢?
一个是他的妻子,皇后,国母。一个,是这一辈子都没同他说过几句话的亡国女。
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丈夫、英明不昏聩的君主,也都只能这样了。
甚至也不能像对待旁的宫妃那样罚她禁足,还要维护她作为中宫的脸面。
但这,都是谢玉璋的前世。
今生,张芬还不是皇后。
而谢玉璋却在李固的心中,成为了不能碰触的禁忌。
今生,正如她所说,她都这样发力了,终归……该有些不同。
福春凄惶退下,脚还没迈出殿门,身后发出了轰然巨响!他骇然转身!
门外蛮头听到异动,瞬息间已经带着侍卫冲了进来!
殿中却并没有刺客,只有被掀翻的紫檀御案,和站在那里的皇帝。
皇帝的神情比冰还冷。
皇帝说:“叫她滚。”
她他同音,蛮头不知道李固说的是谁,拿眼睛去看福春,心道难道是让福春滚?看着又不像。
福春的脸上,却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笑容,转瞬即逝。他立即道:“是!”
李固又道:“叫她们都滚!朕的后宫,人够了!”
福春心底更加兴奋,大声道:“遵旨!”
李固道:“蛮头,你跟他去!”
蛮头还想问清楚去干什么,福春已经扯着他的手臂往外拽他。
李固那脸色看着真难看,蛮头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本能地也不想留下来。当即便跟着福春出去了。
到了外面,扯住了福春,问他:“怎么回事,我们干嘛去?”
福春两眼放光,拽住他:“办大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