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过于功,等待判决,打入九重地狱!”
一声声威严的叱喝,震得魂魄们茫然地望向那面镜子。
不知为何,岳棠看到镜子就发慌,他下意识地放慢步伐。
恰好这里还处在黑暗之中,再往前几步就被光亮笼罩了。
“……这是唯一的机会。”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声音。
岳棠扶住额头,手腕间的锁链叮当作响。
“我们该走了。”
身后冒出的声音让岳棠满头雾水。
更让他迷惑的是,走在他前面的那个魂魄飞快地钻进了路边黑暗里,然后伸出个脑袋冲他招手,身后更有人催他。
“快,快!”
那里恰好是个凹陷处,可以避开来自上方的那只高大鬼怪的注意力。
又因为这里已经是鬼判殿门口,还有孽镜台照耀四方,鬼差把魂魄押送到这里,又要忙着把魂魄分开处置,难免疏忽。
这是灯下黑啊!
很好很有计划,一看就跟之前逃跑的那些魂魄不一样。
岳棠当机立断,一弯腰,溜了出去。
然后是岳棠身后的魂魄。
他们三个跑了之后,后方的魂魄双目呆滞地继续迈步,走到孽镜台的光下。
鬼判殿的鬼差忙得很,看到魂魄拖拖拉拉的,速度迟缓,非但没有喝骂,还乐得偷懒。
“呵,想赶着投胎?也不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
鬼差们讽刺地笑着,把一个赖在孽镜台面前不肯走的魂魄拖走了。
岳棠等了一会,发现根本没有人来找自己,眉头一皱。
看来死去的人没有一份完整的名单在鬼判殿,否则平白无故少了三个魂魄,早就应该出来找了。
只是……这样不严密,跟传说里执掌轮回与幽冥的地府相差甚远啊!
岳棠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好笑,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怎么还记得所谓的民间传说?
“岳先生在想什么?”旁边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岳棠看了一眼跟自己一起逃跑的同伴,他们脸色灰白,面容僵硬,头发披散,只穿着麻布短褐,观之可怖。
岳棠克制住了自己伸手摸脸的冲动,他怀疑自己也是这副鬼模样。
哎,死都死了,难免的。
就像他现在,也没觉得多么害怕。
“你们是谁?”岳棠打量着他们。
这两人的长相像夏州南部的异族,奇怪,究竟是哪儿呢?
岳棠脑袋隐隐作疼。
“岳先生,你怎么忘了?”
左边那鬼魂惊慌地说,“我们是夏州山越的猛虎寨之人啊!”
右边的鬼魂马上接话:“朝廷官军来剿灭我们,先生为了山寨里的妇孺安然撤走,毅然带着吾等留下断后,然后一把火烧了山寨,用数人的代价,把数千官兵一起焚烧在了山林里,咱们兄弟死得很值啊。”
岳棠:“……”
这听起来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只是他这么没用吗?这个山寨没有一点可用之兵了,竟然只剩下赴死这条路?
“烧死摔死的人太多了,害得我们在黄泉遇到了官兵,差点又打起来,我们人少……哦,鬼少力寡,只好在外面拖延,然后分批混进死者之中。”
“岳先生是不是死的时候被山石砸扁了脑袋,怎么连我们都不认识了?”
“……”
怎么,我死得这么惨吗?
岳棠感觉头更疼了。
“岳先生,你先缓缓。”
“没错,你可是我们山寨的军师,自从寨主死了,你就是我们的主心骨。”
等等,还有个寨主的吗?
岳棠瞠目:“你们……”
“我叫桑多。”左边的鬼魂积极地说。
“我是桑南。”右边的鬼魂不甘落后。
这两个名字很陌生,又似乎真的在哪里听过,岳棠彻底糊涂了。
“不对,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岳棠下意识地纠正道,“你们怎么知道这里可以躲藏,路上还有鬼差的监督?”
“是寨主让人出来告诉我们的。”
“对对,我们这就是准备去找寨主。”
两兄弟一唱一和,告诉岳棠,虽然他们寨主天不假年,早早就病死了,但是他们寨主不甘心活在这样的世道上,不甘心下一世还要做饥饿而死的人,所以带着猛虎寨那些早死的弟兄在地府东躲西藏。
“咱们山越部族,活着的时候要造反,死了以后凭什么听阎罗的,咱们还要继续造反!”
“……”
“要在地府发展势力,拉起一支大军!”
“……”
岳棠呆呆地坐着,忽然觉得这志向很不错。
这寨主好生厉害,了不得!
不愧是让我生前甘愿辅助的人。
听说世间有修炼成仙的凡人,为什么没有修炼成魔的鬼魂呢?若是有朝一日,砸断锁链,踏平地府,岂非人生快事?
毕竟他只是做军师,做筹谋之人,又不用亲自带兵。
三日前,雪峰秘境。
“就是他们?”岳棠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黑袍巫傩。
巫锦城颔首道,“桑多、桑南的随机应变能力,在巫傩一族里十分出色,而且他们生前擅长百戏,他们是最合适的人选。”
岳棠信得过巫锦城,他说这两位巫傩能担当大任,就一定可以。
“依照这上面的说辞行事。”岳棠把一块玉简递给桑多。
巫傩桑多接过玉简,用神识扫完,顿时呆住了。
然后是桑南,他张口结舌地问:“这能行吗?”
“可以,封去记忆与能力的我,没那么聪明,这套说辞就够了,再说他只以为自己是凡人。”
岳棠言辞凿凿地说服两个巫傩,“我已经炼成了郁剑仙所传的法术,事不宜迟,三日后我魂魄出窍,随你们进入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