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曳一直无话,但心里记着事,闻言看向张江。
被三人如此期待看着,张江顿时来了劲儿,压低声音说孙胜以前是他们村的二流子,一向嚣张跋扈,但家里有点钱,在外面承包矿场的,就他一个儿子,老俩口死后,孙胜继承了财产,也在外面搞了什么五金生意,赚了一些钱,在县市都买了大房子,在村里一向很有派头。
不然李家人怎么会压着这事,就是认了下这破事儿,若非陈家人上门来闹,可能日子也就这么糊弄着过下去了。
“五金生意?”姜曳问。
“是啊。”
“他有车吗?”
“有吧,有私家车,不过经常用三轮车送货,这种车在乡下更方便对了,曹光,你啥时候买车?”
俩男的很快说到车子上面去,说起豪车头头是道的,姜曳不吭声了,脑海里官司繁多,念头一一闪过,心跳频率有些加快。
不会吧,她这么倒霉?
二十几分钟后,溪涧一头小瀑布如银河垂挂,溪流清澈,两边青碧绵延不绝,张江的确没吹牛,他老家的确山清水秀,风景独好。
姜曳故意问这边上有没有厕所,张江面露尴尬,说没有,只能去山里隐蔽的地方自行解决。
“最近山里没人的,你可以放心,不然你让人陪着”
曹光此时踊跃跳出,说要陪同一起,姜曳当即拒绝,说自己去边上山坡隐秘处就好。
她如此强硬,曹光也不好耍流氓。
作为同性本可以陪着的蒋春玲觉得姜曳自车上做了个噩梦醒来,脾性跟往常有些变化,以前唯唯诺诺,现在却有些贪心了,难道以为张江跟曹光都是她的裙下之臣?
蒋春铃心里不爽,也没陪着,只不咸不淡说让她有事就喊人
于是姜曳一个人去了边侧小道上坡,找了个好位置,查看周遭无人后且自己不会被什么人盯梢袭击且又能看到下面溪涧情况,她才掏出破手机,打了一个电话——110。
这村邪门,搞不好已经死人了。
她得赶紧喊警察叔叔来。
他要杀她了。
姜曳瞧见这人举着斧头的手腕微微上抬,脑海一片电光火石。
这里没有陈慧尸体的痕迹——尸块的量数基本来自孙胜,而从这些狗的饥饿程度来看,但凡陈慧这么一个成年人的身体在这失踪的七天内也被分尸喂给了它们,它们也不会饿成这样,所以至少证明陈慧的尸体不在这里。
为什么?
已经有了这样处理尸体的方式,难道还把尸体藏在别的地方?还是人没死,只是关在了其他地方?
但姜曳隐隐觉得在“出轨”这件事上,李铮似乎并未把孙胜跟陈慧等同仇恨级别,而且他特地将孙胜的私密器官剁下踩在鞋子底下,有很强的针对性。
多年没有孩子,家暴,出轨,明明身体好了还经常跑医院
难道——他性功能或者生育功能出了问题?
若是如此,这或许是她的机会。
李铮这个人情绪其实是不稳定的,有阴暗双面的伪装感,但也许他自己都信了自己有深情的一面——所以他对家中的摆设有那么多刻意的布置。
俗话说草莽装久了文化人,喝个茶都想用筷子沾点墨水吃。
因为缺什么就想显摆什么。
李铮如果如她猜测的那般,那他内心深处必然是有对陈慧不可言说的心虚,这不妨碍他家暴,也不妨碍他作恶,但更不妨碍他自我原谅。
而且这人跟自己的姐姐们等亲人关系很好,并未生活在完全恶劣的情感环境里,他理当对未来还是有所诉求的。
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
姜曳心中念头闪过,将身体往后蹭挪,却特地抬头看李铮,脸上故意露出柔弱且悲伤的表情跟眼神,像是一只可怜的小兔子。
她在伪装陈慧平日里的神态气质。
李铮本想一斧头了结了这个隐患,忽然愣了下,举起的斧头也僵了僵。
姜曳被反绑的手心在冒汗,柔弱跟惊恐也是真情实感,但她也知道——她在破釜沉舟。
赌李铮此刻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赌他内心的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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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秒,一滴雨水都来不及完全打湿白纸。
嘶啦一声,姜曳嘴巴上的胶带被撕掉了,李铮有些粗鲁地捏住了她的下巴,阴狠道:“你在杨梅树那边见到我了?不然怎么会怀疑我?”
这时候完全否认是没意义的,很容易给他一种挑衅他的感觉,容易激怒他。
姜曳嘴角生痛,但看着抵着她脖子的斧头,身体颤抖着说:“我,我我去了你家就是觉得大哥您跟嫂子的感情很好,她也很喜欢你,把你跟你家照顾得那么好,而那个什么孙不就是个有点臭钱的流氓吗?嫂子这种性格的人怎么会喜欢他,更别说私奔了,她又不是过不下日子了。”
肯定他的价值,舒缓他觉得自己被背叛的愤怒跟委屈感,贬低其他男人,尤其针对最在意的——钱。
最好逆转出轨这件事本身。
一个人一旦得到了尊严,就不会盲目释放野性。
姜曳感觉到捏着脸颊的手指开始用力,尚不知这人是否还有杀心,她差点都说不出话来了,但还是艰难说:“而,而且她缝的大衣有好几处针脚错了,搞不好是她自己遇上了什么坏事,心里难受哥,大哥,这孙胜是个坏人吧,他是不是欺负了嫂子?您才因此杀他?不然您犯得着为嫂子担这么大风险吗?这可是杀人啊!哪个男人会为了自己老婆做这么大的事?”
合理解释他的杀人行为,为他脱罪,行为高大化。
男人,为了自己的老婆报复仇人,多英雄气概!
“大衣?”李铮被转移了些许注意力,松开了些。
姜曳脸颊留下两个红印子,腮帮子疼得很,颤颤道:“就那缝纫做工的大衣,她以前那么贤惠,肯定不会出错,可那件大衣就出错了,您最了解嫂子,觉得这正常吗?毕竟她也没跟孙胜私奔啊。”
私奔是李铮杜撰伪装出来的,他自己肯定清楚,那陈慧的异样就有其他原因。
姜曳可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现在她就要栽到孙胜头上去,反正人已经死了,为了自保也顾不得了。
李铮的确想到了大衣,但他不懂这个,只觉得这小女生应当也没有撒谎的胆子,内心深处:他隐隐也回忆起了陈慧那几天的异样。
大衣只是一个由头。
他脑海里复苏的记忆让他表情微微变化姜曳通过观察他的表情有所发现,有些惊讶,暗道难怪陈慧之前真的有些奇怪?
不过这是好事。
姜曳正觉得庆幸,也想尽量拖延时间——拖到张家父母看到下暴雨会担心儿子,来找人,但最好是警察赶过来。
可是姜曳看李铮待自己的态度,这人对她的疑心起源可不止听蒋春玲那一句话。
杨梅林。
那他当时果然在林子里。
姜曳想到了对方卧室桌子上的刑侦小说,忽然意识到那杨梅树上的痕迹搞不好已经被这人处理掉了。
完蛋!
警察若是过来,肯定第一时间查看杨梅树,一旦看到痕迹没了,基本会认为她报假案,就算不回头,也只会随便去村子里问询几句。
这大暴雨的能怎么查?
等他们发现猫腻她估计都被消化了。
姜曳知道现在只能靠她自己了。
谁都指望不上。
可手边没有什么解绳索的工具,武器这些都在李铮那边。
她忧心如焚,李铮似乎平静下来了,退后坐在不远处的石块上,静静盯着他们若有若无来了一句,“你不怀疑是我杀了陈慧?”
姜曳心里一咯噔,知道对方现在虽然平静多了,但今天刚杀了孙胜,凶性尤在,保不准触底反弹。
“嫂子是真的死了吗?”
她故作惊讶回答。
李铮却继续说:“那你之前急着跑什么?怕我杀你?”
大哥!
这深山老林的,你跟鬼一样出现,手里还拿着射击类武器,正常人都得跑好不好!
姜曳无语了,一时没答上来,边上的张江三人估计听明白了,张江一直呜呜呜,李铮随手撕下他的胶带,后者忍不住道:“李哥,您为什么抓我们啊,我可没怀疑过你,我从小最佩服你了,你从小聪明,成绩也好,我拿你当偶像,现在你抓我”
完蛋,坏菜了!
他还不如闭嘴呢。
姜曳一听张江这话就想到了李铮卧室里的好多白衬衫跟书着以及书架上的书籍。
说实话,她从李家那些嘴碎的亲戚嘴里知道李铮在市里不是做什么文职工作,而是厂里电焊,大学也没读,这在世俗人眼里并不算成功,何况他还从厂里受伤回家,做生意赔光了钱。
看这里的一些道具就知道是他自己的手笔,可这不代表他内心不憋屈。
这人内在自视甚高,根本不甘这样的命运,偏偏身体又出了问题,搞得一事无成,对于一个中年男人来说,这绝对是低谷状态,可张江为了表示亲近,一通诉旧情,等于戳人心窝子啊——要知道他自己可考上了大学,家庭圆满,经济不错,闲着无聊还哄俩女同学回来烧烤。
这换她成李铮,心里能舒服?
姜曳内心恐惧的时候,李铮却是不说话,面色沉静盯着张江。
张江被看得心里发毛,“哥”
李铮开了口:“那草席不错。”
姜曳四人的脸绿了。
“你们不是想活着离开吗?来吧,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姜曳一听他这话就想到了所有恐怖凶杀案里面的反派玩弄受害人的游戏。
十有谁也活不下去。
这就是要人命的机会!
可她不敢吭声。
其他三人倒是在绝望中心生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