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的灵柩最终还是被完全打开了,里面满满的银子,有银锭子还有把银锭子烧铸成大块的。不过大概是在家烧银子不方面且容易引人注意,烧铸的银块比较少,但大大小小的东西填满了灵柩。
等御林军把灵柩里的银子清理出来后,他们看着里面的人,都愣住了,再抬眼看刚才信誓旦旦表明自己孝心的陆家人,都觉得心寒恶心的厉害。陆老夫人死后是躺在灵柩最下面的,陆家也没丧心病狂到让她入土不安,她的尸体和银子本来有一道夹层,但因银子太重太多,夹层早已经碎裂。就如同林悦所言,陆老夫人的面容在银子的挤压之下,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面目了。
其他人看到这种情况都没有多想,以为林悦是运气好扒剑就发现了这些东西。不过在周文和刑案眼中,林悦性子鲁莽轻重不分,日后难成大事。斐清则觉得林悦这人挺有趣的,他和林悦接触时间不长,但多多少少了解这人的性格,他还真没想到林悦会突然拔剑,他就不怕万一里面什么都没有,被陆家反咬一口吗?
所有人中齐染心里则最为清楚明白,这些都是林悦切切实实看到的。所以他才会知道该从哪个地方拦截住陆家那些去送陪葬品的下人,正好赶马车撞到他们,也知道哪里有锋利的剑,能砍掉灵柩,更清楚知道陆老夫人死前经历了什么。
真死还是被逼死,只有林悦最清楚。
齐染抬眼看了看好不掩盖自己脸上讥诮神色的林悦,而后默默垂下眼冷声道:“陆大人,看来孤没冤枉你。”说完这话,齐染抬了抬手,让身旁围着的御林军把陆家那些颓倒在地的人男男女女女都拿下。
然后齐染凝声道:“陆老夫人这一路走的不大安宁,又被开棺打扰,给她合棺,多烧些纸钱,好生安葬了。”其实按照陆家所犯的事来看,等皇上发落之后,陆老夫人怕是不能入土了。但现在齐染开口了,没有人会和一个死去多时的人多做计较的。
而南街和陆家的混乱来的快消失的也快,而今天又是斐家的大喜之日,很多人都去参加宴会了,消息传递的有些慢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斐家盛宴中,众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他们都听闻太子殿下前来给斐老夫人祝寿了,但直到斐老夫人出现,他们也没有见到太子的人。
斐老夫人面色含笑,但决口不提齐染因为陆家银子离开的事。面对斐锦等自家人的疑虑,她也只说齐染有些身体不适,见过她之后便回宫了。虽然少了太子在气氛多多少少有些受影响,但好在今天宾客极多,又都是京城顶尖权贵之家,大家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宾客尽欢。
不过张氏一直在走神,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的,一双眼皮跳的飞快,心也闷闷不安,好像有什么事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不受她控制的发生了。
三房的王氏也来参加斐老夫人的宴会了,而且为了表示林良没有做过谋害侄子的事,一路上她表现的和张氏非常亲近。在某些方面王氏的性格倒是和林良一样,坦然到了不要脸的地步。
此时她看到张氏神色不大好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的抿嘴直言道:“大嫂,你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身体又什么不舒服的?”
旁边其他人听了这话,不由的拿眼看向张氏,张氏眉眼微垂,得体一笑道:“三弟妹说笑了,若是真有不舒服,我哪里会来这里坏斐老夫人的兴致?”带病出席人家的寿宴,这不是结好是结仇了,这道理是个人都懂,王氏这么说显得格外上不了台面了。
王氏听了这话心底恨恨,面上却是一派大度:“这也是,大嫂做事一向得体,深得母亲喜欢,不像我说话做事鲁莽,不懂得深思熟虑。”而王氏这话一出,其他人顶多觉得她是个不会说话的,倒没有多想。
张氏则微微一笑:“你哪里是不懂了,我看你就是长了个巧嘴儿,只是喜欢动嘴懒得动心,惯会打趣别人。”
王氏嘿嘿笑了两声,只做听不懂张氏的挖苦。其他人看着她们妯娌间不咸不淡的针锋相对,也都笑了笑,然后很快把话题岔开了。
而相比较斐家的其乐融融,皇帝的御书房那里气氛就有些冷凝了。恰好今日皇帝召见了刑部尚书魏仁、户部尚书张哲和林老爷子这个吏部尚书,皇帝正在借由江南科举舞弊贪污案敲打他们三个。
太子让吉祥匆忙回宫请旨时,他们三人都在场。吉祥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皇帝便下了旨,这事情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也有点不符合人情世故,但三人都是老狐狸了,此时皇帝正值气头上,他们并没有开口反对去触那个霉头。
等齐染、刑案和周文回宫把陆家的事如实陈述一遍后,魏仁和张哲虽震惊但他们和陆家牵扯不深,倒也不怕受到牵连。但林老太爷不一样,吉祥回禀时并未提谁撞了陆家陪葬的马车,现在陡然从齐染口中听到林悦的名字,林老太爷只听得心惊肉跳。
虽不知林悦为什么会和林家其他人走散,单独从南街而过,他敢肯定齐染口中的林悦林公子绝对是他那个让人操不完心的林悦。这林悦自打上次落水事件后备受打击,言谈举止常人实在是难以理解。
正当林老太爷感到头大时,只听齐染的声音徐徐而来:“父皇,这位林悦虽说是白衣之身,但若不是他果断出手,我们怕是要被陆家给扣上不敬死者的罪名,会引来其他人围观者的非议。”林悦拿剑看陆老夫人棺材的事是瞒不住的,但这事怎么定义,就要看他在皇帝怎么说了。
皇帝听了这话拉长声音哦了声,然后饶有兴趣道:“这个林悦做事不拘礼数,他是什么人?”皇帝正值壮年,面容英气,周身气势威严,齐染的眼睛长得倒是像极了皇帝。
齐染微微一笑,骨竹之姿尽显,他望向林老太爷轻巧道:“说来也巧,这林悦乃是林尚书的至亲之人,他就是林尚书的嫡长孙,虽不常出府,但为人实在有林尚书的傲骨风范。”
林老太爷此时只觉得头顶上的天雷最终还是劈在了自己头上,把自己的心肝肺都劈的生疼,嘴里越发觉得苦涩,但他面上却是分毫不显,甚至还露出了惊异之色,就好像自己根本没有猜测出那人是林悦一般。
而后林老太爷很快收敛了脸上的惊讶,他站起身恭敬的行了个礼,在皇帝、齐染和其他几位同僚的注视下真切实意道:“老臣这个长孙自幼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极少出门。是以刚才太子殿下提起林悦这个名字,老臣还以为是其他同姓同名之辈,根本没有想到竟然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听闻太子的夸赞,老臣实在感到惭愧不安。”
林老太爷这话说的很漂亮,一是在向皇帝表明自己和太子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太子说的他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清白明了,二是表明自己对林悦这等荒唐举动毫不知情。
皇帝面色不变的点了点头道:“朕也听闻林卿那孙子体弱多病,多年未曾见过。朕记得前几日太子为此人找了王科去给他诊脉,现如今他人怎么样了?”
斐清听了这话忙嚷嚷表功道:“皇上,那御医是我……还是臣为了林悦向太子殿下求情的,太子殿下才求到您那里的。”
面对着斐清一脸我有功的表情,皇帝就想到了他放狗咬自己的场景,实在是牙疼的厉害。这些年他虽懒得和斐清计较那些事,但到底是压下了斐贺为斐清请封世子的折子。说实话,若不是斐贺这次立下大功,斐清这个世子还是难立下。
但斐清这人向来没眼色不说,还没心没肺的,到了宫里也不怕皇帝,还总往他身边凑,言行举止又不稳重。但看在斐家或者是是看在斐贺的份上,皇帝也不能和他多做计较。总之斐清实在是个让皇帝颇为头疼的人物。
而林老太爷的嘴里现在跟吃了黄连似的,苦的发酸,但这酸苦的滋味他只能咽在肚子里,他得满脸感激道:“皇上、太子恩典,老臣还未曾当面替我那孙子致谢,王大人开的药他正喝着,身体已经比往日强壮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