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靠近那个城镇时，就连我也变得灰头土脸了，因为除了寥寥几次的休息之外，我们没有在路上停留，甚至就连吃的也是打劫了顺路遇到的人。
考尔比先生没留手，非常干脆的结束了那人的命，所以我都没顾得上欣赏路边的风景或者再试图和蓝发搭话，就连对考尔比先生若有若无的关怀也提不起兴致来。
“……你在和我闹别扭吗，辛迪？”
“我在悲伤。”
考尔比先生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太理解，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也没追问，这让我有点感激，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那些幻像。
他只是对我的反应稍微感兴趣了一点，在快靠近城镇的路上，他放松了些，便做出了点求证的举动。
他袭击了几个同样想要进城的人，最后花费了一些时间成功让我没憋住哭了出来。
考尔比先生没安慰我，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把另一个人完全忘记了，他蹲在我面前用手背帮我擦了擦鼻涕，目光比以往要更加柔软，
“哦，所以你是在为他们难过啊。”
“……嗯。”
“原来你讨厌伤害别人呀？”
“……嗯。”
考尔比先生先是沉默着回味了下我当时的反应，然后露出个心满意足的微笑，
“……真好……我还以为你是一直不太满意我，毕竟之前你态度总是有点奇怪呢。”
“……”
“真好。”
考尔比先生又喃喃重复了一遍。
他第一次在蓝发面前主动亲了我。
蓝发也莫名突然结束了单方面的冷漠，微微斜睨瞥着我，只不过比起之前不耐的愤怒阴郁，他这次看我就像是在看一个沙比。
我丢开了考尔比先生的手，凑过去把鼻涕抹到了他脸上，成功让他目光再次变恶毒了。
他用气殴打了我，我治疗了下自己又顺手小心治疗了下他，一如一路上他每次想濒死昏迷我常做的那样。
“你们关系真好。”
考尔比先生看上去更加满意了。
他没直接跟着人群去入口登记，只是绕着高低不平，材料极为淳朴又极为出乎意料的城墙走，又七拐八拐，最后推开一扇镶嵌着的隐蔽石门，进入了一条黑黝黝的洞穴，里面没有灯光，只有隔着很远才在墙壁上竖着一支火把，光线很暗，地上碎杂物很多，我一直紧紧跟着他，生怕他会把我和蓝发关在这里。
毕竟考尔比先生的确会做出这种事情。
不过他没拒绝我伸过去的手，还挠了挠我的掌心，这让我悄悄松了口气。
洞穴两头都关闭着，我想象不出外边的样子，就没办法像在路上那样察觉到更多，所以考尔比先生把尽头那扇门拉开时，我不由愣住了。
在靠近城镇时我隐约闻到了新鲜食物的味道，但更多的都被城镇边缘巨大烟筒里的黑烟给遮盖了，完全不像现在闻得那么真切。
出口设在了一条街上，房子和道路也和臭老头，考尔比先生那里的模样完全不一下，行人很多，声音也很嘈杂，大小店铺鳞次栉比，门户大开，一进去就能看到架子上或者墙上挂着的货物，我甚至还看到有人就那么把东西搭在了门上，来往人居然没有一个紧盯着看的。
不过我们走出很远后，我察觉到有蒙头盖脸，跑的飞快的小鬼趁那家老板不注意刷刷刷把门上的东西扯秃了一排，我心里那种怪怪的感觉就一下子消失了。
考尔比先生一直拉着我的手，就像爸爸当初怕我和格洛莉娅走丢紧紧拉着我的手一样，他们走的同样很快，动作同样粗鲁，我手腕不仅被捏的很痛，还差点让蓝发从我怀里掉出去。
不过没有人关注我们，也没有人在乎我们，毕竟我们看上去和那些刚进城镇的大多数普通人一样衣着破烂又模样狼狈。
今天是我一周没洗澡整。
我闻起来像是一坨屎。
三个人就是三坨。
但擦肩而过的人似乎都对此习以为常，没有一个掩着鼻子躲开我们，也没有人露出嫌弃反呕的模样，我也就把心里的苦涩和难堪勉强压下去点，没有显露出来。
城镇没有车辆，我们花费大半天找到了考尔比先生嘴里的“在这边的房子”，是联排别墅中的一栋，有公有的植株营养不良的花园草坪，公有的几棵不太茂盛的歪脖子树，这里远离街道远离人群，连带着周围一片都非常安静，还到处都是长长的拱形长廊，墙面是被太阳，热风和灰尘侵染的灰白色，上面也零零散散的爬着植株。
最漂亮也最大的那排和臭老头街道十字路口另一边的房子看起来很像，考尔比先生见我一直瞅着那边，脸上的模样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辛迪，再耐心一点。”
“？”
我一脸茫然的看他，他就又装起了样子并不解释。
那些每隔一段距离就驻在那里穿黑西装的人，在这种天气下热的脸和手背都很红，但看到考尔比先生还是维持着表情摆出了很尊敬的模样，完全忽视了他旁边的我蓝发，不过考尔比先生自始至终都目不斜视，像是他们忽略我蓝发一样忽略他们。
只是在进入房子之前，他叫来站最近的那个黑西装，问了下他的那些玩具怎么样了。
黑西装瞬间满头大汗，脸涨得更红，吞吞吐吐起来。
“好吧，我明白了。”
考尔比先生没太为难他，他挠了挠脸，语调很平静。
自从他脸部皮肤开始生长后，他养出了个新习惯，每逢觉得痒痒的时候就老喜欢抬手使劲挠挠，直到把那些大小血痂挠下去几层才停手。
他神情也很平静，但黑西装直到他转身离开时才敢微微放松。
扭断把手开门时，考尔比先生突然告诉他不要把我和蓝发放到这月的名单里后，那家伙就又肉见可见的更为紧绷起来。
他又变得结结巴巴的，回答说是的，考尔比先生就抬手让他走远一点，他就走很远了一点，迈的步伐快的像是在逃命似的。
我有些羡慕的看着他，一直忐忑的站在门口不想进去。
考尔比先生没在意，他扒掉了身上的破烂去洗澡了。
我又讷讷望着里面那块紧挨着门口的地毯，看着上面还残留着些许干涸痕迹愣了愣神，弯腰把蓝发放在了台阶上让他倚着栏杆坐下，也让自己紧贴着他坐下。
我小声问他有没有闻到一股腐烂味。
蓝发看也不看我一眼，他侧着头，目光像是锥子一样钉在了门口不远处歪脖子树上一动不动。
我小心翼翼的握住了他的手，见他没有反应就贴的更近了一点，又小声告诉他屋里三个盆栽埋着六个头，沙发下边还掉了三根手指，看起来和他的指尖很像。
“都跟你的指甲一样尖尖的。”
“……”
蓝发把脸转了过来，看着我没说话。
我等了一会儿，见他还不出声，就无比难过的问他是不是也会变成那个鬼样子。
“有两个脑袋都碎的他们爸爸都认不出来了。”
我又有些哽咽了。
他指尖抖了抖，在发现还被操控着，便放弃了扭断我脖子的蠢蠢欲动，他像是盯着那棵歪脖子树一样盯着我的眼睛，慢慢的，脸上又出现了在围观考尔比先生让我更难受时，渐渐不小心露出的那种非常隐晦的表情。
他的气没再揍我，反而一边长出了长短不一的尖刺一边痉挛起来。
“你也一样。”
蓝发突然翘起一点嘴角，露出了个非常讥讽的微笑，语调像是毒蛇一样嘶嘶嘶有些粘/稠，
“我会看着你，慢慢的，一点点，痛苦的死去，可惜你看不到自己绝妙的表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