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北侯府正堂,范闲靠坐在太师椅上,端详着圣旨,王启年侍立一旁。
无关的下人们,在接旨之后,便各自散开了。
“大人。”
王启年犹豫良久,还是上前迟疑着问道:“陛下要中使带来的那句话,意思是要用内库与大人做交易,让大人不再追究郡主被刺杀一事?”
“交易?”范闲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咱们这位陛下横压一世,可从来不与人做交易,举国臣民,在他眼里,不过是得用的狗罢了。”
说着,他掂了掂手中的圣旨:“这不过是一根骨头,堵住狗的嘴,让狗别再叫罢了。”
王启年跟随范闲日久,早就习惯了范闲种种大不敬的话,此时没有紧张,反而有些腹诽:把两江市易司都提举比作骨头,您这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虽然我不是狗……”
范闲似乎看透了王启年的想法,无奈地道:“但这块骨头,我却不能不要。”
哗啦啦……
圣旨展开,范闲的手指落在了几个字上——两江市易司都提举!
王启年这才恍然,收回内库是自家大人一直以来的心愿,眼下就有这么一个机会放在眼前,自家大人怎么可能放弃。
庆帝陛下,是走了一招阳谋!
念头至此,王启年问出了心中另一个疑惑:“就算这不是交易,只是一块堵住嘴巴的骨头,那刺杀郡主的黑手到底是谁,能让陛下抛出这么大一块绝无仅有的骨头?”
范闲卷起圣旨,啜了一口茶,平静地吐出两个字:“太后。”
“太后?!”
王启年一惊,说话都有些破音。
所幸周围没有什么下人,没人听到他这一声略显尖细的叫喊。
“对,太后。”
范闲点了点头,沉声道:“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那日的刺杀,刺客原本的目标就不是婉儿,而是我。”
“前日傍晚,我从父亲那儿得到了一个消息,魏其……是太后的亲族。”
王启年还是不解:“就算魏其是太后亲族,那他怎么能料到大人会伪装成郡主?”
范闲轻笑:“他自然是料不到的,但广信宫可以。”
在都想杀范闲的情况下,广信宫能料到,也就相当于太后料到,魏其自然也就知道了。
“我大致扫了一眼三司的案卷。”
范闲将茶盏放在桌上,负手站了起来:“据那些京察废官余党所说,他们制定的计划是,太仆寺少卿钱平找来胡商马队堵住郡主仪仗前方,郎中牙将通庆生利用人手破坏后路墙壁,而后,则由魏其带人破墙冲击马车,在保证婉儿安全的情况下,劫走婉儿与其他策应的人会和,而后借此威胁我。”
“可你想想当日的场景,箭雨覆盖、魏其一剑刺驾,像是劫持吗?”
王启年摇摇头:“对方是冲着杀人来的。”
这话说完,他瞬间恍然大悟。
太后素来不喜欢自家大人,这是他一直知道的事情。
也就是说,那日的刺杀,的确是有因京察被罢黜的官员做局,但太后为了不让自己的外孙女再跟着范闲,因势利导,利用魏其做了个局中局,策划了此次刺杀。
只怕,若是当日范闲没有提出假扮郡主计划,宫里某位宫人,也会在太后的授意下提出来,而太后绝对会一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