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对贺晋荣说的，目光落到乐柠身上，神情又是一愣，对着屋内喊：“林嫂，准备茶水。”
梁子凡也走过来，他的相貌并不如何英俊，但身材高挑，气质儒雅，笑道：“乐柠也过来了？”
贺女士推了梁子凡一把：“进去了。”
“对对，进来坐。”梁子凡笑着将人迎进去。
进去后贺景辰给长辈问好，梁子凡给了个红包，笑意吟吟的摸了下来小家伙的脑袋：“景辰长大不少。”
“小孩子吃得多，身高窜得快。”乐柠笑着说。
贺女士突然问：“文瑜呢？”
“哦，”梁子凡想了下说，“在房间吧。”
“林嫂，你去把文瑜叫下来，她是主人，怎么能不出来待客。”
林嫂闻言，立刻上楼去了。
“阿东没回来？”贺晋荣问。
“谁知道他！”贺女士脸色变得不太好，“在别人面前话也不敢说一句，只知道跟我横。”
梁子凡给几人倒茶，闻言说：“我看阿东这孩子就很好，你在他面前也不要总板着脸，母子之间，哪有化解不开的矛盾？”
“你就向着他说话。”贺女士嗔道，但神色的确缓和了些，“哪是我在他面前板着脸，你说说他，哪次不跟我顶嘴？昨天，就昨天，我有说错吗？他那个女朋友家里不是破落户是什么？”
“妈妈？”贺景辰扯了扯乐柠的衣服，乐柠低头问，“怎么了？”
“我想上厕所。”
贺晋荣说：“我带他过去吧。”
贺晋荣带着贺景辰去洗手间，乐柠坐在这里看着贺女士和丈夫讨论儿子的事，心里更是尴尬。
也幸好贺女士没直接将火力对准她，毕竟大过年的，真吵起来也不好。
梁子凡性格温和，见贺女士神情渐渐激动，连忙转移话题说：“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今天孩子们都在呢。”
贺女士瞟了一眼乐柠，又是一声冷哼：“这贺家的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别的地方精明，这看女人眼光却一个比一个差。”
“广梅。”梁子凡无奈说。
贺女士还要说话，梁小姐从楼上下来，她今天穿了件粉色掐腰的套裙，细腰盈盈可握，看起来青春靓丽。
她走过来浅笑着说：“表嫂新年好！咦，不是说表哥也来了吗？”
她随意坐在另一张沙发上。
贺女士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你表哥去洗手间了，喏，回来了。”
贺晋荣带着贺景辰在乐柠身边落座，看到梁小姐只是淡淡点头，倒是梁小姐笑着说：“表哥新年好！”
“新年好。”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给表妹发个红包吗？”梁小姐俏皮说。
贺晋荣果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梁小姐笑吟吟接了，梁子凡见了无奈说：“你这么大个人了，也好意思要红包。”
贺女士立刻接口：“他们表兄妹关系好，有什么需要介意的。”
贺女士这话说完，梁子凡眉头皱了皱，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道：“时间差不多了，吃饭吧。”
一行人挪步去餐厅，排座次的时候贺女士又说：“乐柠坐我身边，文瑜你坐晋荣身边去。”
贺景辰立刻抱住乐柠的手，奶声奶气说：“我要和妈妈坐在一起。”
贺女士冷冷看了贺景辰一眼，最终还是扬起笑容：“你和你妈妈坐在我身边，说来我也很久没见到景辰了，小家伙想不想我？”
贺景辰往乐柠身边躲了躲。
贺晋荣说：“这不合适吧。”
贺女士正要说话，梁子凡连忙开口：“对，文瑜你坐你妈妈旁边。”
梁小姐走到贺女士身边，贺女士神色不太好，但梁子凡直接说：“开饭。”
大家都坐下来，开始吃饭，梁子凡和乐柠说话，他是导演，乐柠是演员，也能说到一起去。
说着说着，提起乐柠和川纳合约的事，梁子凡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等和川纳的官司结束再接新戏吗？”
贺女士闻言冷笑：“怎么办？晋荣都为她把影视公司开起来了，能怎么办？”
贺晋荣面色平静，淡淡说：“涉足影视行业这是集团内部决定，并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事。”
“成立影视公司是集团内部决定，那给她开工作室呢？”
“影视公司业务涉及到艺人经纪，乐柠的工作室只是挂靠在贺氏旗下，并不是我给她开的，从公司经营来说，这是两个机构，不对对方公司经营负责。”
贺女士忍着怒气说：“好，这件事我不说了，子凡要拍新戏，他是你姑父，这个项目你总要支持吧？”
贺晋荣语气依然淡淡的：“我会让影视公司这边的负责任和姑父你联系。”
“好。”梁子凡说。
但贺女士却不满意：“难不成你亲姑父的电影还要做项目评估？”
贺晋荣放下筷子，眉头皱起来：“公司任何一个项目都需要经过评估，我以为这件事姑姑您很清楚。”
“我……”贺女士哑口无言，最终只是胡搅蛮缠说，“子凡毕竟是你姑父！”
对贺女士这么无理取闹的话，贺晋荣没有回应，倒是梁小姐温声说：“表哥虽然是贺氏的董事长，可贺氏到底也不是他的一言堂，这件事以后慢慢商量就是，不必急于一时。”
贺女士却是不依不饶的性格，冷笑说：“哦，投资他姑父拍电影就行，给他老婆开工作室就可以？说到底，他心里还是没有我这个姑姑。”
贺晋荣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巴，直视贺女士说道：“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毕竟一家人，不必计较太多，今天还在过年，大喜的日子，我只想安安静静一家人吃顿饭，可姑姑你这么说，那我们好好谈一谈。”
“晋荣，你姑姑就是这样，嘴巴横，其实没什么坏心思。”梁子凡立刻说，“这件事都怪我，如果不是……”
贺女士却一声大吼：“子凡，你让他说！”
她冷笑：“当初你爸去世，要不是我帮着你，贺氏早就易主了！我倒要看看，我贺广梅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
“首先，乐柠是我妻子，我怎么对她，都不为过。”
乐柠猛地转头看向贺晋荣，他依然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模样，继续说道：“其次，这些年里，你做的，和你说的是否成正比，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当初我爸去世，的确是你站在我这边，所以贺氏没有易主，可您敢扪心自问，你当时真的一点没有夺权的想法吗？”
贺女士脸色紧绷，眼里又是愤怒又是震惊，仿佛不敢相信贺晋荣的话。
贺晋荣继续说下去：“我的确是感激你的，所以这些年，你利用贺氏资源，开自己的公司，我没有说什么。两年前你挪用贺氏款项，去填补你手上公司的亏空，这笔钱我帮你出了。”
“你——”贺女士的神色已经完全变成了震惊。
梁子凡父女脸上都有惊讶，看向贺女士，贺女士“我”了几声，最终依然板着脸说：“我是贺氏的股东，我就算做了又怎么样？大不了用我在贺氏的股份来抵？”
“姑姑你真的希望我追究？”贺晋荣反问。
梁子凡无法再听下去，立刻出来打圆场：“晋荣你是个厚道孩子，我跟你姑姑都是知道的，你姑姑她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梁子凡说着，扯了扯贺女士的手臂，贺女士还要说话，但在看到他紧绷的神色时最终没有开口。
说实话，她也就是逞逞口舌之勇，这事真要追究，赔钱都是好的，搞不好就要进监狱。
但贺女士强势了这么多年，此时那里肯低头，绷着脸坐在那里，不肯出声。
贺晋荣也不在意她出不出声，淡笑一声：“我当然知道姑姑是刀子嘴豆腐心，可有句话叫祸从口出，也希望姑姑能谨记。”
梁子凡显然很了解自己的妻子，闻言立刻点头：“一定，一定。”
饭桌上起了冲突，这顿饭后面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乐柠和贺晋荣吃完后就要告辞，梁子凡挽留了两句，见两人坚持也就不说什么了。
贺女士还在生闷气，只是贺晋荣容忍她这么些年陡然强硬起来，她心里也有点害怕，没敢当着贺晋荣的面发火，吃完饭就回房间了。梁子凡无奈，让梁小姐送他们出去，自己则上楼去哄贺女士。
梁小姐脸色也不大好，脸上笑容有些勉强，将三人送出门，想想又解释说：“表哥，妈妈就是刀子嘴，你别太介意。”
贺晋荣只点点头，等贺景辰上车后自己也坐进去。
轿车驶离贺女士家里，出去之前乐柠还从后视镜里看到梁小姐站在门口的身影，瘦弱、娇小，可怜极了。
乐柠“啧”一声：“梁小姐还在看着你呢。”
“也许是在看你。”贺晋荣头也不回。
“我哪有这么大面子，”乐柠轻笑，“毕竟我跟人可不是表兄妹。”
贺晋荣转过头，眯起眼说：“我又不瞎。”
乐柠侧过头，面露疑惑，贺晋荣又说：“有美在前，哪里还看得见别人？”
乐柠闻言，又捂着嘴巴笑起来。
笑过之后，乐柠感叹一声：“接下来可以休息了吧。”
贺晋荣捏捏乐柠的手：“抱歉。”
乐柠闻言侧过头，看着贺晋荣，他神色有些无奈，也有些疲惫，心不由得跟着软了下来，笑着说：“其实我也应该道歉吧？”
贺二叔、贺小姑家里都是一团乱麻，可她自己家里也没好到哪里去，乐家夫妻虽然捧着贺晋荣，可说到底，也不过是看在他的家世财富的份上。倘若没有了这些，只怕回到乐家，就只有冷眼以对。
可就算是有这些，又有什么用？笑容背后全是算计，一旦乐柠拿不出钱，关心全都没有了。他们昨天离开乐家，到现在，乐家夫妻也没有打电话来问她一声。
他们只想将这件事囫囵混过去，等下一次，也许是乐柠和川纳的官司结束，也许是他们有了新的所求，又会卷土重来。
他们两个，说起来谁也不比谁幸运。
不过幸好，他们遇到了对方。
别人不在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们自己在乎对方就够了，毕竟他们才是一家人。
至于叔叔姑姑，甚至是父母，都终将会变成外人。
这话虽然冷酷，但乐家夫妻对乐柠来说，甚至比不上一个普通朋友，自然就是外人。
乐柠抱住贺景辰的肩膀，贺晋荣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齐齐看向前方。
人，总要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