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一直在辜负你吗?”魏谦心里这么想着。
可是除了那天晚上魏之远被他弄急了流露出了一零星的愤怒之外,魏谦不记得他表达过一点负面情绪。
魏之远把魏谦接住的枕头抽走,转身放回到马春明的病床上,轻描淡写地说:“我哥不是那样的人。”
马春明和魏谦异口同声地问:“你怎么知道?”
魏谦说完就后悔了,狠狠地瞪了不明所以的马春明一眼。
魏之远就笑了笑:“薄情寡义的人带相,不讨人喜欢。”
由于马春明性情没溜,眼大漏光,他完全没能观察到魏谦听完这句话以后耳朵都红了,依然很傻很天真地追问魏之远:“真的吗?”
说完,他仔细回忆起自己老婆的长相,只是觉得她长得挺漂亮的,尽管一想就伤心,但还是没看出她哪里带了“不讨人喜欢”的相。
马春明非常认真地问魏之远:“你会看相吗?能给我看一眼吗?我是不是这辈子都妻运不旺?”
魏之远却瞥见了魏谦的神色,笑意更浓,诚恳地忽悠……不,安慰马博士说:“不,你只是运道来得晚,之前操之过急,所以遇到的是烂桃花,红鸾星还没运行到正宫。”
“什么?”马春明难以置信地说,“我都三十多奔四的人了,还没到正宫?那什么星的公转速度也太慢了吧。”
魏谦凉凉地插嘴说:“都是你画乌龟画的。”
马春明听了,如临大敌地挺直了腰杆,随后他以他人生中仅有的几次机智,做出了仅有的几次靠谱回复:“有道理,你也爱画乌龟,你还光棍呢。”
魏谦:“……”
他真心想丧心病狂地把马博士灭口,可惜没来得及付诸实践,病房就又有新访客了——小菲跟马春明的助理代表同事们来看他。
马春明的助理是个刚入职不到两年的小女孩,都叫她梦梦,大眼睛齐刘海,一笑俩酒窝,也是个小奇葩,整天带着个破笔记本,跟起居录小太监似的,让她做会议记录,连开完会几个人互相磕牙打屁的话她也能给一字不落地速记下来。
小小的会议记录本上,可谓是布满了公司高管们大大小小的黑历史……
俩姑娘还大包小包地带了礼物。
魏之远赶紧出去帮她们搬了进来,把一大箱子牛奶放在了马春明床头,上面罗着新鲜水果和零食,活像来医院野餐的。
梦梦乖巧地说:“这个牛奶我们挑了高钙的,对马总的腿有好处。”
小菲大姐接着补充:“对,还有助于成年人尽快断奶。”
魏谦知道梦梦他们这帮新来的小孩都有点怕自己,于是也不久待,转身招呼魏之远走,他们俩离开了住院部,下了楼,到门槛处,魏谦自然而然地托了一下魏之远的腰,用这种亲昵的方式提醒他注意脚下。
魏之远猛地刹住车,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魏谦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处于一级战备状态,好像自己在他眼里,从可以随便拎着后脖颈子往泥里摔,也摔不死的变形金刚,变成了一个因为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抑郁而终的林妹妹。
每次魏之远触碰魏谦的时候,都觉得他哥像一个坐在水银杆炸弹旁边的准烈士——浑身紧张,但大义凛然地忍着不逃。
魏谦见他回头,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魏之远一秒钟也不想浪费,一把拉起他的手,拽着他跑进了停车场,然后把他塞进了车里。
魏谦被他生拖硬拽,噎了一肚子凉风,这也就算了,关键俩人在医院门口一路狂奔的模样,实在很像刚从精神科逃出来的。
他咳嗽了几声,有些气喘地质问:“车里有地方投胎吗?”
魏之远用刚中了五百万、做梦一样的语气说:“你……你刚才是搂了我一下吗?”
魏谦:“……”
他真没那个意思,只是当一个人的注意力开始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又竭力想拐弯抹角地表达一些温柔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做出那些动作。
然而魏谦听得出魏之远话音里的雀跃和激动,当然也心照不宣地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他回想,自己像魏之远一样大的时候,能像他一样,做到为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件事这样宠辱不惊、还执迷不悔吗?
魏谦觉得自己不能。
所以他放任了魏之远把这个小小的误会保持了下去,没有解释,只是大爷一样地把座位往后微调了一下,斜眼看了旁边的人一眼:“干嘛,搂一下你还要收钱啊?门口买葡萄干的还让试吃俩呢。”
魏之远用高温烤箱一样灼灼的目光盯着他:“随便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魏谦始终认为自己从骨子里不算什么正经人,因为物以类聚,看他身边这帮货就知道,可他总是招架不住魏之远,这一套一套的——如果调戏良家妇女也有段位,这小子到万恶的海外旧社会纸醉金迷一圈回来,显然已经到了专业九段的程度。
随即,他又觉得这个想法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有把他哥当良家妇女调戏的道理吗?”魏谦匪夷所思地想,“他妈的,含辛茹苦养出了这么一个臭不要脸的东西,书都读到什么玩意肚子里去了?”
由于魏之远一路上不停地用赤裸裸的视线骚扰他,魏谦只好在每次等红绿灯的时候,都手动把他的脸按到另一边去。
好不容易心惊胆战地开回了家,魏谦才没好气地说:“以后再这样,你就给我滚到后面坐着去,小学生都知道为了交通安全不打扰驾驶员……”
魏之远委屈地说:“可我连句话都没说,就看看也不行吗?”
魏谦无言以对了片刻,而后叹了口气,抬手蹭了蹭魏之远的下巴,用他最温和的声音说:“让我先试试,好吗?”
颠簸半生,他还从未试着爱一个人,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开始,又该遵循怎么个轻重缓急。
魏之远一把抓住他的手:“如果有一百步,有你这句话,剩下的九十九步我就是爬也要爬过去……哥,其实我比马博士贱多了。”
魏谦忽然收敛了之前的种种神色,目光沉下来,他像很多年以前,问那时才到他腰间高的小远那样,再次问出了那个同样的问题:“哥是不是对你不好?”
而时隔多年,只会摇头的小男孩长大了,会说话了。
这一次,魏之远摩挲着他的指腹,轻声说:“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这么疼我了。”
魏谦脸上并无喜怒,只是听了这句话,静静地反问他:“那我疼了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犯贱的吗?”
他说完,径自抽回自己的手,屈指一扣,重重地弹了魏之远的脑门一下,对一声闷闷的轻响做出评价:“西瓜熟大发了。”
而后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魏之远愣了许久,才转过了这句千回百转的话里的弯弯绕绕,蓦地就忍不住鼻子一酸。
晚饭弄起来很快,alex要去外地工作了,小宝本来说好了陪他出去吃,谁知新闻联播刚开始,她就推门进来了。
魏之远给她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随口问:“怎么把你朋友一个人丢下了?”
小宝气哼哼地说:“经过酒吧街门口,还没进去呢,就被一个说话听不懂的洋鬼子汉子给勾搭走了。”
一边的魏谦颇为意外地放下茶杯:“什么?我看你们俩走得挺近的,还以为他是你交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