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看起来好像有些紧张。
赵云澜回头对他笑了笑,他的笑容不是冷就是坏,很少会这样,带着满是安抚意味的温柔,指指自己,有一种半开玩笑的口气说:“有啊,大人对我好一番投怀送抱,至今想起来本人都受宠若惊。”
沈巍一时分不出他说得是真是假,却听出了他满不正经的调笑味,只好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着他:“别人都对我避之唯恐不及,你好大的胆子。”
赵云澜嬉皮笑脸,内心沉重。
他和沈巍道了别,走到楼下,在上车之前,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沈巍屋里的灯光还亮着,他住的楼层不算高,赵云澜眼力好,能看见一个人影正站在窗前,正静静地看着自己离开。
好像一直在默默目送着他的背影。
传说他是千丈戾气所生,大煞无魂之人,自黄泉尽头而来,刀锋如雪……然而赵云澜却总是想起他每每从黑暗里来,又从黑暗里走,孤身一人,与无数幽魂一起走在冰冷冰冷的黄泉路上,从来形单影只的模样,心里却忍不住怜惜他。
他不知道自己前世今生到底和这位斩魂使有什么纠葛,对方摆明了不想让他知道。
赵云澜没有当着沈巍的面刨根问底地追究清楚。一来那天酒店里男人眼睛里压抑的情愫,让他觉得诚惶诚恐,几乎有些不敢触碰,二来……他也实在不愿意去揭人伤疤,平白无故地伤人尊严。
纵然一直以来他哄着宠着沈巍,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几分是情几分是欲实在难说,可翻脸就说这么无情的话,赵云澜也实在做不出来。
他靠在自己的车上,抽完一整根的烟,这才捻灭扔进垃圾桶,钻进车里,慢慢地驶出了这一片住宅区。
赵云澜到家的时候,黑猫大庆已经在冰箱前蹲了良久,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气势汹汹地质问:“我的猫粮呢?朕不过有一段时间没临幸你,你竟然就把朕的猫粮扔了,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赵云澜没接它的话,默不作声地换了鞋,倒了一小碟的牛奶,又切了几块香肠,一起给大庆送到微波炉里转——他的冰箱还是沈巍填满的。
大庆诧异极了,围着他的裤脚转了一圈,凑上去仔细闻了闻:“你怎么了?怎么一副吃了耗子药的死样子?”
赵云澜伸长双腿,仰倒在沙发上,把黑猫拎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盯着它的眼睛问:“我十岁那年,你找到我,把镇魂令带给了我。”
黑猫莫名其妙地点点头,不明白他怎么开始怀古了。
“我当时作为一个欢乐多的弱智儿童,还以为自己是个男版的美少女战士,”赵云澜苦笑了一下,轻轻地摸了摸肥猫的头,“大庆,你现在跟我说句实话,我到底是什么人?”
大庆一愣。
“你说你是镇魂令的令奴猫妖,每一代的令主都是你找到的,我一直觉得镇魂令就像是有剑魂的古剑一样,只要符合了它的条件,任何人都可以是令主,但是……其实镇魂令主自古就只有一个人是不是?”
大庆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有时候它伪装的不好,那眼神实在不像一只猫。
“我左肩上的真火去了哪里?又是因为什么而获罪?”
这句话问得大庆的毛都炸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诈你的,蠢猫,怎么跟他一样好糊弄……”赵云澜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有些疲倦地往沙发上一靠,“可是纸里始终包不住火,发生过的事总会被人知道的,你炸什么毛?”
大庆细细地“喵”了一声,迟疑地凑过去,就像只真正的毛团猫咪一样,用头顶轻轻地在他的小腹上蹭了蹭。
这死胖子难得这么乖,赵云澜抱起它,轻轻地顺了顺它的后脊。
“我不知道,”大庆轻轻地说,“我那时候还是只修行未成的小猫,每天只知道傻玩傻淘,你……你就和现在差不多的脾气,混蛋得很,也无法无天得要命,可是有一天,你突然走了很久,有……几十年那么久,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等你回来的时候,左肩上的真火就不见了。你亲自抱着我,难得有耐心地烤了条鱼给我吃,然后拿出了你的鞭子,把它化成了三张纸符,交给了我。”
大庆窝在男人温暖的怀里,闭上了碧绿的眼睛。
“我说了什么?”赵云澜轻轻地问。
“你说你闯了天大的祸,以后……恐怕就不会回来了。我带着镇魂令一直潜心修炼,足足找了你五百年。”
大庆的语气,几乎让赵云澜觉得那没心没肺的黑猫就快要哭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就见大庆从他手里挣脱出来,一抖身上乌黑油亮的毛,站在他大腿上颐指气使地说:“所以你要对我好一点!微波炉都提示了五六遍了,快去给我拿牛奶和小香肠!”
赵云澜:“……”
于是他一抬手,把那只死胖子从自己的腿上掀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