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显然是打算在国外长期定居了。他购置了一套二手的房子,各项基础设施都不赖,且距离他工作的地方仅二十分钟车程,除了买东西不大方便,其他方面都可以说是很便利了。
他殷勤地招待着老父:“爸,怎么突然想到我这里来了?”
朱守成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旋即笑着反问道:“怎么,嫌弃你老爸了?”
儿子刚想说话,儿媳便把瓜子端来,笑道:“爸,他嘴笨,不是这个意思。您来我们是一百个欢迎,不过早知道您要来啊,我们应该早点把院子平整一下,方便您到院子里去晒太阳。”
朱守成眼睛一亮,起身挽了挽袖子就要往后院走:“平整草皮?我在学校里干过,我来帮你们吧。”
儿媳惊慌地“哎”了一声:“爸,你大老远来了,你休息着……”
然而说话间,朱守成已经走到了后门。
儿子碰了碰儿媳的手肘:“瞧见没有,你才嘴笨呢。”
儿媳气道:“去拉着你爸呀。你爸是来这儿旅游的,刚一来就让人家干活,像话不像话?”
儿子却崇拜地望着父亲的背影,道:“我去教教我爸怎么开除草机。”
“唉!”
“你别管。我爸这人呐,劳碌命,天生就闲不住,好好的寒暑假都会带孩子回家补习功课。你不让他干点什么,才是要他的命呢。”
背对着儿子儿媳,朱守成小小地舒了口气。
学校只知道他儿子以前使用的手机,如今他换了号码,自然是联系不到了,这也给了朱守成一点安心。
至少在这里,他能远离纷扰,稍微享受一点晚年的幸福。
朱守成在儿子这里住了下来。
儿子和媳妇在这里都有工作,起初,儿子不大放心留他一个人在家,但很快就释然了。
朱守成学过英语,又迅速融入了语言环境,可以看新闻,读报纸,与人的交流问题也不是很大,甚至有一天,他还自己溜达去了附近的一处教堂观光拍照。
看似逍遥快乐的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朱守成如此积极学习,原因无他,只是害怕而已,不敢展现出一点不适应,让儿子有打发自己回国的借口。
就像在初来时,他受不了国外的饮食,便秘了许久,他也不敢跟儿子说,只敢做贼似的,自己半夜起来咬牙解决。
好在,时间是治愈人的良药。
国内的事情,在朱守成心里已经淡化成阴影中的淡淡一点,虽然想起来心头仍是作痛,但好在没有那么难熬了。
他发现美国是个不错的好地方,网路不像中国那样闭塞,动不动就404,什么网站都能进去。朱守成用自己带来的电脑连上网络,点来点去,竟然通过一个未知的小弹窗,进入了一个极对他口味的网站。
朱守成生怕这个网站会突然消失,兴致勃勃地存了好几张图片。
隔了一周后,邻居家的两个孩子在家里踢足球,球飞过院墙,是朱守成替他们捡的。
保姆带着两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来按门铃讨还足球时,朱守成抱着球,打量了一下他们可爱白嫩的脸蛋,心中微痒。
……说不定,这里也能种出一片好花园来呢。
胖保姆似乎是觉察出他表情古怪,特意看了他一眼,朱守成也没太往心里去。
他折返回儿子家中,继续用吸尘器为他们打扫。
半个小时后,门铃再次被人摁响。
然而这一次,那声响冷冰冰的,一声接着一声,响得急促得很,宛如催命符。
朱守成凑到门边,问道:“谁?”
外面是个男人,用英文自报了家门,大概是他隶属于什么什么部门,但对方说话语速太快,又带有一点口音,是以朱守成只听懂了关键信息。
……美国警察?
朱守成自省,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而美国人向来是小题大做,丁点儿大的事情便爱报警,说不定只是因为不认识他,把他当成了撬门溜锁的小偷了。
于是,他随手拉开了门。
朱守成拿着自己的护照,客气问道:“您有什么事情吗?”
来的是两名警察,一男一女,一脸的例行公事:“有人举报,您对您隔壁的孩子有不恰当的偷窥举动。”
朱守成一怔,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胖保姆的模样,继而便是一阵哭笑不得。
美国人有这么敏感吗?
他潇洒答道:“这是一个误会。我想那位女士是有些神经过敏了。”
女警察说:“但在我们这里,你是有记录的。”
朱守成迷茫:“什么记录?”
“先生,请问,是您在一周前,使用网络登陆了一个儿童色·情网站,下载了一些内容不恰当的图片吗?”男警察问,“还是这个家里的其他人?”
朱守成的嘴角僵了:“你们……凭什么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男警察说:“那个网站,是官方接管后主要监视的网站之一,目的是为了发现潜在的恋童癖者。”
朱守成的心火呼地一下烧起来,眼睛瞪大:“你们这是钓鱼执法!你们凭什么监控别人的电脑?况且我点进那个网站,只是一个误会,手误!下载图片也只是因为好奇而已!”
他想,不过是几张图片而已,对方也不会把自己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果然,女警道:“是的,我们的确不能排除误伤的可能,但是因为有人举报,我们还是要来做一下例行询问。”
还不容朱守成松弛下来,男警察便接上了一句话:“……所以,我们需要立刻清查您的电脑内容,请您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