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回应刑从连的,只有很轻一记落座声,周瑞制药董事长率先坐下,椅脚擦过地面,其余员工整齐划一跟着坐下,显得众志成城。
刑从连神情平和,但目光中有某种深邃的冷意,他看向会议室左侧那上百人,问:“‘脑康宁’研发的团队都到了吗?”
刑从连出牌速度太快,所有人面面相觑,周瑞董事长将手放上台面,轻轻敲了敲。
分散在几处的员工举手,年龄不同,甚至有人还睡眼惺忪,像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被叫到现场。
“不是投毒事件吗,祸首都已经抓住,为什么说脑康宁……”有人干脆问道。
刑从连抬了抬手,打断对方的质疑,并向坐在书记员位置、显得战战兢兢的那两位年轻人点了点头。
王朝收到信号,在投影仪上打出一副旋转的化合物构型式。
像早演练过一样,小詹背书一样说道:“经查明,沈恋给林辰顾问注射的药物同导致前夜烧烤摊暴动的神经性毒品存在一致性、即贵公司脑康宁中基础成分tern。”
小詹一口气说完,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木讷看向投影仪旋转的构型式,他清了清嗓子,转头也指着屏幕说:“就是这个。”
这时,刑从连很随意将手放下,后门打开,一队警员入内。
“举手的都带回警局,核对下名单,有没到场的签发通缉令。”刑从连语气毫无波动,像在叙述最寻常的事情。
此言一出,在场群情激奋,不少人已经掏出手机要拍照,甚至还有人大声喊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就这样毫无缘由的逮捕我们!”
刑从连一直冷眼旁观,直到有脑康宁团队的研发人员严肃道:“他没有任何相关证据,只是请我们去协助调查,不用怕。”
“纠正你两点。”刑从连并没有叫停逮捕行动,只说,“第一、这不是协助调查,拘留令已由局长签发完毕。第二、你们先与其花时间拍照,不如用你们的手机搜索关键词,看看到现在为止,你们研发的药物已经造成多少人员伤亡事件。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掉以轻心。”
这大概是刑从连坐到这间办公室之后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他态度很认真,刑从连这样的人认真起来,就算语气平和,也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威严。
说话间,已经有数位团队成员被带出座位,大部分都非常茫然,不似作伪。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我们研发的脑康宁经过无数动物实验、数年临床实验,它能通过药监局审批就说明药物没有任何问题,这不可能,不可能是一模一样的成分!”说话的是一位女士,语速很快,非常忧虑而紧张,她看上去四十出头,或许还是位母亲,“而且就算要内部调查,您也需要给我们一定调查时间!”
闻言,团队内所有人都纷纷点头应和,像仍觉得存在希望。
“恐怕您还没有明白现在的状况。”刑从连再次压下所有抗议声说,“我再重申一遍,你们中间有人曾知道、听说过关于脑康宁不良反应事件,曾负责任地向上级汇报,却没有得到回应;或你们中有人接到过该药物调查,却无法得出任何结论,并被上级要求保密。有任何相关情况发生,可以选择坐到那里。”刑从连终于揭开了那二十张空位的真相,“检方只为20名相关事故责任人提供减轻处罚的机会,诸位很清楚事件影响有多么恶劣,按照曾经疫苗不良反应案的判例,我保证相关事故责任人会被判至少三年以上有期徒刑,更不用说连带禁止从业处罚,诸位都要养家糊口,正要和这间药企共沉沦?”
黄泽猛然抬眼,他刚才以为刑从连是在认真查案,没想到这根本就是针对周瑞制药的一场反击。
从底层出发掀翻高层,刑从连思路再清晰不过。
在场所有员工开始左顾右盼,有人心无旁骛眼观鼻鼻观心,也有人交头接耳偷偷观察那20张空位,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在思考、在判断,轻描淡写间,刑从连就将看似众志成城的员工拆得人心浮动。
现在,只差一个站起来的领头者,虚伪的团结就将被拆得分崩离析。
黄泽将视线移至他那位世叔,他的世叔恐怕不会让刑从连如愿。
在沉吟数秒后,整间公司的最高掌权人终于开口:“刑队长这是在怂恿我们公司员工检具揭发上级吗?”
刑从连根本没有接话的意思,只靠上椅背,看着对方。
这态度既无理又嚣张,但归根结底让人非常难受。
可当着公司所有精英员工的面,周瑞董事长演技绝好,他长叹了口气,扶桌而起,看向刑从连,“既然揭检举揭发到最后,承担责任的也还是我,刑队长直接把我扣下,别为难其他人了。”董事长先生顿了顿,转身看向所有员工,“诸位在我周瑞共事一场,感谢你们多年来为公司兢兢业业付出,为攻克人类疾病努力钻研,我相信你们中没有一个人会在得知脑康宁的副作用后却对此置若罔闻。但我相信你们,可警方不信,或者说他们不能信,因为他们需要承担责任的对象,这个对象是也只能是我。我对诸位只有一个请求,请不要随意攀咬,伤害同事和彼此之间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