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番外 一醉到白头
莫斯科,某地下酒吧。
温寒低头坐着,看自己的脚趾。
身边,放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箱,那箱子外被磨破的痕迹,彷佛在提醒着过往看客,它曾经历过很多。
一个年轻的莫斯科男人走过来,也没打招呼,落座,想从温寒手里捞过来那个小骰子,温寒抬了眼皮,奇怪看他。
“你知道,你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亲爱的,”男人用最欠揍的表情,在说着廉价且自以为吸引人的情话,“你令我神魂颠倒。”
脑海中有什么在重迭着。
温寒想起和他初遇,曾因为这种话而感到羞耻,忍耐着,恐惧像从蜘蛛网般的神经渗入五脏六腑……
在那个年轻的莫斯科男人伸出手,将将要碰到她光裸的膝盖时, 有人按住了他。是个从未见过的女人,好美,尤其是嘴唇,微微翘起来的上唇和嘴角,在笑,可一开口就是非常蹩脚的一句:“浑蛋。”
年轻男人愣了 : “这位迷人的小姐,你在说什么?”
“流氓。”仍旧十分蹩脚。
接下来,每一句都是在骂人。
偏开口的人那么坦然。
“这是哪儿来的没教养的女人。”
男人跳起来,伸手要推,却被女人伸出掌心挡住,攥住。
哀号刺耳,在邻桌的几个人诧异望来的目光里,有个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长裤的男人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北北。”
挥挥手,身边人拽走了那个莫斯科男人。
女人蹙眉看着白衣黑裤的男人:“程牧阳,你足不足教了我什么奇怪的话?”程牧阳打了个响指,要来酒:“有吗?我教你的明明是很有教养的话。”南北还是觉得有点怪,不过算了。
反正她一辈子也学不会俄语。
在两分钟后,温寒清楚了,这个男人就是程牧云曾说过的那个喜欢喝烈酒的堂弟。
“你好,我是程牧阳,”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个银色的小酒瓶,拧开, “我想趁着这十分钟,我们可以了解一下彼此,当然,如果你想了解我堂兄的过去,我也很乐意提供帮助。毕竟我相信,他永远不会自己开口告诉你。”
十分钟,前半生。
这一定是个很有趣的讲述过程。
温寒想。
他们初次相见在某个黄昏。
十五岁的程牧云坐在莫斯科红场的东南角,一口口抽着烟,少年脸孔,颈细,黑色的瞳孔。
莫斯科这个最古老广场上,路人稀少。
他始终沉默,直到有人将—个面孔发白的小男孩推上前。
少年目光偏移,把湿冷的半截烟头塞进小男孩冻得发抖的嘴唇间:“欢迎来到莫斯科,我亲爱的——堂弟。”
起初,程牧云就是给他这个印象,戾气深重。
那只是短暂的停留。他记得大家庭中有个小妹妹程伽亦很可爱,和程牧阳也最投脾气,但也交流不多。等他离开莫斯科回到中国,仍旧记得那个满身戾气的堂兄。
他也不喜欢莫斯科过于寒冷的天气。
也没想过再去。
可十四岁的一次意外被绑架经历,让他改变了主意,当程牧阳第二次到莫斯科,程牧云已经进了监狱服刑。这让他很意外,那个堂兄据说还是自己举报了自己,心甘情愿进去的。
所以,他们的的第二次见面,是在探监的小房间里。
昔日的少年,手腕上挂着一串凤眼菩提,简单,菩提串子上再没有多余东西,剃着光头,眯眼打量着他:“欢迎回来莫斯科。”
那时他只有十五岁,面对着二十岁的程牧云,仍旧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还算冷静地问他,准备什么时候赎罪完出狱,程牧云似乎对他这个问题很不在意:“十年?大概。”
“需要我给你送点什么东西进来吗?”
“女人吗?”程牧云在开玩笑,“不用。有酒吗?”
程牧阳从身上摸出方形的小酒壶,从桌上推过去给他,出了这个房间不能喝,这里,尽情享用。
后来没几年,程牧云在监狱里立了大功,提前出狱。
那是他按照家中长辈交代的,给程牧云接风洗尘,烧掉一切过去的衣物,在老宅子大门口烧了一盆火,等他跨过去。他没跨,绕过去了,没想到蹲了这么久监狱出来,他最后还是没脱离走私这个行当,甚至更深入了一步,和边境在线最大规模的走私集团组织的核心人之一订了婚。那个走私集团没有任何底线,什么坑脏的东西都碰,这让家中长辈很不高兴,断绝了程牧云的关系。
大概又过了两三年,程牧云连手未婚妻的亲弟弟,一举捣毁了走私集团的核心。身份逆转得让人吃惊。程牧云这个人总有这种本事,在他立下大功卸去卧底身份,返回莫斯科途中却遭遇了更大的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