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了句“怎么回事”,暂定林父带她走了几步,到一个僻静转角。这么些年福利院生涯,她见过太多人情冷暖和迫不得已,但暂定林父的回答仍是她从未听过的一种借口。
“我不知道。”男人指尖夹着烟,在垃圾桶边点了点,这么说。
“什么叫你不知道?”党爱萍皱眉,用经验补全故事,“你不知道她的存在,所以孩子是她妈妈未婚先孕以后遗弃的?”
男人眉眼低垂,吸了口烟,摇了摇头。
“摇头又是什么意思,是指你没孩子,一切都是朝夕的妄想?但你如果没孩子,为什么要去福利院看她的档案?”党爱萍火气又有点上来。
“我去福利院纯粹是因为不知道这个丫头从哪冒出来的,她成天缠着我,所以我去调查看看她哪来的。”
“调查背后的动机是什么。”
“当时没有,可能是太闲了。”
“你没正面回答。”党爱萍犀利地道,“你是不是有过孩子,然后孩子丢了,如果一个从没有性生活的男人,绝不会没事去调查福利院的孩子。”
“我有过孩子,但我以为孩子已经死了,所以不存在遗弃和调查。”暂定林父很平静说完,补充了句,“您非常犀利。”
“我见多了。”
“是,我明白。”
党爱萍看着这个男人,知道他在说实话。
她每个月都要接待一些家长,他们中很多人不远万里而来,抱着万分之一希望,来福利院寻找他们走失的孩子。
她不清楚这位“暂定林父”到底是用怎样的心情去看林朝夕的档案,或许比那些人还难一些。
“你做人怎么这么糊涂。”党爱萍回头了眼轿车,林朝夕和张叔平都维持僵硬姿势,“还不如林朝夕。”
暂定林父也看了那一眼,他又抖了抖烟,露出手上的抽血针口:“我是不如她。”
党爱萍说:“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dna不匹配,你准备怎么办?”
“您这么问,是想我说我还愿意领养她?”暂定林父按灭烟头,反问。
“是她铁了心跟你走,之前还跟我说什么用晋杯冠军打赌,如果她拿了第一名就想要自由选择家庭的权力,也是因为你吧?”党爱萍说,“不知道她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哪知道这些你都不知道的事。”
“孩子有秘密。”老林说,“大人也好不了多少。”
他把烟头按灭,往停车场走去,说:“等五天吧,您别问她了,我来问就行。”
——
老林和党院长谈话很短,林朝夕一直在张望。
党院长肯定会问老林究竟怎么把她弄丢的,这是她非常想知道的往事,但之前那么那么多年,连她做女儿的都不清楚父亲的过往,那么党院长三言两语肯定问不出什么。
而到最后,院长妈妈肯定又要把矛头对准她,她爱藏事,古古怪怪,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其实,这才是林朝夕最怕的事情,她怕被他们逼问。
然而呢,她想象中三堂会审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回程路上,老林提都没提这些。
张叔平把他们在教学楼前放下。
停车时,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的张副校长拉上手刹,终于开口:“按照规定,这是封闭式夏令营,家长不能和孩子呆在一起。”
从头到尾围观了一场父女认亲的戏码,张叔平在乎的居然还是夏令营规定?
饶是老林也愣,更别说林朝夕了。
张副校长看了眼后视镜:“不然呢,问你们到底是不是亲生父女,让你们一人给我讲一个小时心路历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dna鉴定结果五天以后才出来。”老林说。
林朝夕:“所以这五天里我们还不是父女。”
张叔平很不屑地“呵”了一声,再没说什么,让他们滚下车,自己把开走了。
也就离开了四个小时不到,绿洲基地也没什么变化。
解然的讲课声从7楼传出,林朝夕环顾四周一圈,找不出感叹词,只能抬头看老林,有些欲言又止。
这是认亲后他们第一次的独处时间,老林一定有很多话想和她说。林朝夕抬头看老林,做好和父亲促膝长谈的准备。
老林却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了四个字:“去上课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爸,你要去干吗?”林朝夕急了。
“去上班啊。”老林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马上到饭点,食堂忙。”
林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