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从白云观的三殿穿过,入了后山,后山有一山洞,洞有小口,口上垂着许多枯萎的爬山虎,若不仔细去寻,难以辨认。
“这里是白云观的后山,麒麟崖。”
玉灵道长将枯枝拂开后,洞里隐约便有流水的声音从里面透出来,他又捡起洞口的一支火把,在石壁上划过,火把便开始燃烧起来。狄姜与问药对视一眼,便跟着他从小口进入。
麒麟崖里,巷路幽深,四周的石壁在火光的映射下,显得绚丽多姿,十分神秘。山洞两侧的石壁一开始很狭窄,头顶也不过四尺有余,三人需要躬身才能前行。待复行数百步后,山洞豁然开朗,就如同客栈里头的光景一般,这座青云山的山顶,也呈现圆弧形,洞顶可以看见白云款款,洞底是一汪碧绿幽静的泉水。
泉水被石壁环抱,在天幕的映衬下,色泽晶莹澄碧,这一刻,泉水叮咛,周围氤氲缭绕,宛若人间仙境。便是在这样一汪泉水的中心,有一座白玉所铸的平台,直径不过丈余,却显得那般转眼肃穆,神圣不可侵犯。
“那就是化灵台,也叫青溪龙砚,”玉灵道长手指那一方白玉台,道:“钟旭就在那里。”
“在哪?为什么我没看见?”问药连忙跑过去,围着泉水看了一圈,都没发现砚台上有人。
狄姜知道水面上没有人,那么水底定有乾坤,她几乎没有多想,便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一闭,“噗咚”一声转身跳下了泉池。
“掌柜的!”问药的惊呼淹没在泉水之外,狄姜入水之后,发现泉水没有想象中的冰凉刺骨,反而略带着些许温暖。心下便知晓,原来这是一汪温泉水,这也便是泉池之上氤氲环绕的原因。
短暂的眩晕过后,狄姜在龙砚的正下方看见了两座石像,石像半个身子泡在泉水中,半个身子没在池底的泥沙之中,活像是池底有一扇门,将它们半个身子浸在水中,半个身子关在门里。
狄姜游过去,仔细一看,便发现这二人的眉目与钟旭和长生有些许相似,不,简直是一模一样。
狄姜扒开池底的淤泥,便发现事实与她想的一般,他们的下半身被困在一道刻有符文的门里。
此时,她的憋气已经到了极限,便足尖一点,翻身上岸。
岸上,问药正掐着玉灵道长的脖子,恶狠狠道:“你快下去救人!”
“我……可不会……水。”玉灵道长面色通红,显得十分痛苦。
“问药!”狄姜高喝一声:“不得无礼!”
“掌柜的!您没事吧?”问药喜不自胜,连忙跑过来,将自己的衣服脱下,盖在狄姜身上,道:“掌柜的……我生来怕水……我怕这老道士坑你,这不……实在是太着急了!”
问药语无伦次,还想继续说,狄姜却摆了摆手,显然并不在意她的说辞。她转过身,着急地对玉灵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石头?”
“钟旭变成石头了?!”问药又是一惊,诈唬道。
“哎……此事说来话长……”玉灵道长长叹一口气,道:“严格上来说,我算是钟旭的太太太师叔,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一边说一边抚摸着胡须,端出了一副长辈的架子来。
“少吹牛吧你!”问药龇牙咧嘴,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你……爱信不信。”玉灵见状,又是吓得一哆嗦,清了清嗓子,转而看向了别处。
“道长莫生气,我这丫头不会说话,您有话只管对我说,我信。”狄姜道。
“还是你懂事,”玉灵道长点了点头,道:“这里曾是太霄帝君的管辖范围……”
“太霄帝君?”狄姜连道:“可是掌管十方鬼军的鬼族元帅,钟馗?”
玉灵道长点头:“钟馗只是他在凡间的一个名号,在鬼族和仙界,人人都要恭称他一句’太霄帝君’。”
狄姜点点头,表示明白。
玉灵道长便继续道:“当年太霄帝君在此羽化,他的宝剑便化作了青云山,镇住了这十万山川湖泊中的戾气,可是近些年,这些厉鬼有些妄想破阵而出,白云观的先祖为了守护这一方太霄剑阵,便想出了一个侍剑的法子,每十年,在人海中挑选出一名童子,在他满十岁时,将它沉入化灵池中,以他的灵魂和身体来安抚这十方戾气,修补连年破损的太霄剑阵。”
问药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可狄姜却是听明白了,她急道:“所以,长生就是那个要被祭剑的童子?”
“不错。”玉灵道长点头。
“真是荒唐!”狄姜双手握拳,右手一拳砸在石壁上,怒道:“十方戾气岂是一个童子的牺牲就能弥补的?”
“虽然我不知道祖宗留下的规矩是为何,但是事实便是如此,”玉灵道长摊手,道:“一到了十年的光景,这泉水便开始冒泡,大地也跟着颤抖,但只要有人祭了剑灵,这些现象就会跟着消失,钟旭曾经已经祭过一个孩童了,那个童子叫叶归,与他同吃同住一起长大,但叶归已经在十年前入了剑门,生死不论。而长生,亦是他根据天命亲自挑选出来的童子,可不知三年前是出了什么缘故,他这次却不愿意再让他祭剑了……”
“所以他去救长生,导致两个人一起化作石像,被关在了剑门里。”狄姜接道。
玉灵道长点点头,长舒了一口气,眉目中尽是可惜。
空气里的气氛在这一刻凝结,玉灵和狄姜皆忧心忡忡,只有问药,似乎还不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没有救他的法子么?”问药疑惑道。
“当然有啊!”玉灵淡道:“这太霄剑冢每十年需一个侍童,只要有人愿意代替长生入剑门侍剑,可不就能救他们了?”
“当真?”狄姜道。
“比什么都真。”玉灵颔首。
“那你怎么不去?”问药狐疑。
“我……是貉啊,而且,你见过这么老的童子么?”玉灵道长缩着脖子,垂下满头白发对问药道,说话间,他满脸的无奈与叹息,别提有多黯然心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