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白醒来是在晚上,眼睑刚动了一下,垂放在床边的手就被一把抓住,死死扣紧。
他想说话,喉咙里出来的却只有一声虚弱含糊的喘息。
眼睛没睁开,熊白就又昏了过去。
等熊白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眼皮撑开以后,入眼的是刷到惨白的墙壁,他下意识把脑袋小幅度往左侧转动,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
贺旭抑制住想把人往怀里揉的冲动,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嘶哑的问,“这是几?”
熊白嘴唇轻动,“5。”
贺旭指指自己,“我是谁?”
熊白,“……”
贺旭见少年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半响没回答,他墨黑的眉峰拧在一起,呼吸发沉,语气有七八分哄,“宝贝,我是谁?”
熊白眼珠子一转,嘴边的“贺”字嗖一下溜没了影,“不认识。”
话音落下,床就被用力锤了一下,吓的熊白浑身一抖。
贺旭眼睛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我是谁?”
熊白不敢看他,“男,男朋友。”
贺旭一副想要把他掐死的架势,“没良心的狗崽子。”
熊白挤出眼泪,“到底谁没良心啊?我出了很可怕的车祸,差点一脚踏进鬼门关,心灵受到了严重的创伤,现在刚醒过来,你就说我,也不抱我亲我。”
贺旭好气又好笑,“你再不醒过来,我他妈会j尸。”
熊白立马止住了哭声,只敢用红彤彤的眼睛瞪着他。
这家伙不是说假话吓唬他,是真的会那么做,神经病,魔鬼!
贺旭看少年眼角挂着泪珠,心里顿时软了一块,却在视线扫过他眼角,额头,下巴上那些结痂伤口时又硬了回去。
熊白其实为自己先前那一下不合时宜的捉弄后悔,也很心虚,他咳两声清清嗓子,软乎乎的撒娇,“你不给我擦眼泪呀?”
贺旭凉飕飕的瞥他一眼,手伸过去,抹掉他脸上的眼泪。
熊白潮湿的眼睫毛颤了颤,正要再撒个娇,忽地想起来什么,紧张地去看两条腿,被子盖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他不痛不痒,他脑子里当即一白,“我腿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贺旭不出声。
熊白一脸心如死灰,两眼无神的对着天花板。
“当时情况很混乱,我卡在车里出不来,腿伤的很重,消防员大哥不能很快把我弄出来,要想方案想对策,我就让他们先去救别人,那些人不像我,他们没被卡住,抢救的时候时间是很珍贵的,我想他们多救一个是一个……”
贺旭后仰一些靠在椅背上面。
“可是腿没了,我还是很难过。”
熊白抿抿嘴巴,声音很小很轻,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二十岁生日还没到呢。”
贺旭撩了撩眼皮,他的小金主真伤心了不会哭,也不闹,很安静,看着怪让他心疼的,“你的腿还在。”
熊白呆呆的。
贺旭说,“只是麻药没过。”
熊白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一下,半响反应过来,气的扯开嗓子吼叫,“贺旭!你特么混蛋!”
“才这么点惊吓就受不了?”
贺旭把他的手指抓起来,低头啄了啄,下一秒就咬上去,用压磨着,“昨天上午,你出门的时候活蹦乱跳,下午我接到电话赶来医院,你让我看到的是什么?”
熊白底气不足的反驳,“我又不想这样。”
贺旭将少年的食指咬破,舌尖掠过伤口处渗出的血丝,力道轻柔,唇上的触感温暖,眼神却极冷,“你在我那呆的好好的,非要往外面跑。”
熊白撇嘴,“我那是往外面跑吗?我是回家,回家好不好?”
贺旭轻嗤了声,“回家,结果呢,入套?”
“套?”熊白没听明白,“什么套?”
他像是突然被人重击了一下脑阔,乱七八糟窜出很多东西,“我老大呢,我叔叔呢?他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贺旭把玩着他的手指,那张过于俊美立体的脸上没情绪波动,很漠然。
熊白急了,“贺旭,你快告诉我,求你了。”
贺旭颇为新鲜的挑动眉毛,“这是你第一次在穿着裤子的时候求我。”
“……”
熊白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正经点?!”
贺旭不咸不淡的抬眼。
熊白有求于人,不能硬气,他把骨头一软,嘴巴一扁,“我真的很担心他们。”
“昨天我跟着你手机上的定位找到献血室,你那个老大人倒在地上,意识全无,至于你叔,被两个男的带走了。”贺旭轻描淡写,“我过去的时候,他们刚好从楼道里下去。”
熊白被他轻飘飘说话的样子气的的肝疼,“那你追上去了吗?”
贺旭说,“我丢你一个人在医院?”
熊白瞪眼,“我在医院又不会……”
“不会什么?”贺旭唇边噙着一抹冷笑,“我来晚点,你两条腿都没了。”
熊白知道是套,现在却还没懂这里面的名堂。
贺旭来一句,“再说了,我追上去能打得过?”
熊白噎住,“那你报警了吗?”
贺旭意味深长的反问,“能报?”
熊白再次噎住。
叔叔身上有一堆的秘密,牵扯到的东西多,能不能惊动警方,这个他做不了主。
熊白不晓得贺旭这家伙都知道了多少,现在出了变故,顾虑不到那上面去,糟心的事太多了,“我老大的情况怎样?”
贺旭说,“昏迷不醒。”
熊白急忙追问,“也在这家医院吗?”
“不在。”贺旭说,“我把他安置在一朋友那里,他是个医学鬼才,能应付。”
熊白又要问,被他给打断了,“我不是医生,具体什么状况要等我朋友那边给消息。”
贺旭淡淡道,“我只能给你句话,我那朋友信得过。”
熊白沉默几秒,“谢谢啊。”
贺旭漫不经心地摩|挲他手上的|咬||痕。
静了会,熊白说,“贺旭,你跟我说说连环套呗。”
贺旭没搭理。
熊白抠抠他的掌心,“说呀,等我麻药过了,我就不想吱声了。”
贺旭似笑非笑,“已经发生的事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有。”熊白认真的看着他,“不弄清楚,我心里就会有个疙瘩,喘气都不顺畅。”
贺旭,“哦。”
熊白,“……”气人!
贺旭站起来,弯腰去拨少年额前的几缕发丝,“以后都听我的,我就对你有问必答,怎样?”
熊白说,“不怎样。”
贺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直起身,抬脚往门外走,刚迈出去三步,背后就响起少年有点气恼的声音,“回来,听你的,都听你的。”
眼里浮现出得逞的笑意,贺旭脚步一转,折了回去。
熊白从贺旭口中得知了连环套是怎么个套法,浑身的血往头顶冲,气的快把后槽牙咬碎了。
那ab俱乐部是上周才建立的,为的就是提前准备好,时候到了就用,目的只是让血站ab型血告急,等老大抽血给他用的时候做手脚。
俱乐部几十条人命,就那么玩。
还有连环车祸里的其他车主,乘客,家属,毁了多少个家庭啊。
真特么是疯子。
熊白的脸上写满了悲哀跟愤怒,偏偏老大跟他一个血型,被人拿来利用,算计,才有了昨天那一出丧尽天良的祸事。
贺旭说,“那些人命轮不到你负责,你也是受害者。”
熊白心说,可我也不能完全撇开呀,这整个事件里面,我不能置身事外。
贺旭舔了舔少年干破的嘴唇,“别说话了,躺着吧,一会有你受的。”
熊白张嘴,任由他索取,气息乱糟糟的,“牛奶呢?”
贺旭吮着他的唇舌,“在我妈那。”
熊白震惊的把眼睛睁大,“你还有妈?”
贺旭满脸黑线,“我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
熊白声音软糯,“没听你说过。”
贺旭继续亲他,手指也不停揉着他的小耳垂,这次情势危急,不得不找严女士帮忙,手术相关的资源全是她的,条件是答应相亲。
不能让这小东西知道,不然一定得闹。
贺旭顿了下,会闹吗?万一不会……
那他妈就心塞了。
熊白虽然是雇佣兵,但他干的是技术活,辅助,幕后,是个脆皮,他是佣兵团里年纪最小的,平时有血厚皮糙的战友们照顾,加上老大开小灶一样的保护,没受过什么难。
这次车祸伤的算很重了。
除去一些皮|肉|伤,两条腿的大腿部分都是粉碎性骨折,刀口三十多公分,麻药一过,就感觉有人拿小刀在割自己腿上的肉,一直割一直割。
打了止痛针还是疼的死去活来,眼睛就没干过。
熊白疼起来管不了贺旭做什么,说什么,他努力让自己快点睡过去,可他都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昏昏沉沉的,白天黑夜的一直在说胡话,说把我腿剁掉吧,我不要了。
那种遭罪的痛苦,到第四天才渐渐减轻。
熊白缓过来就有心思看贺旭了,这一看,他吓一跳。
印象里这家伙都是帅帅的,很有魅力,否则也不会让他在酒吧看一眼就想睡,现在眼睛很肿,胡子拉碴,头发凌乱,衣裤还皱皱的,非常邋遢,也非常的憔悴,整个人都显得老了好几岁。
“你是不是这几天都没换衣服?”
贺旭拿了个苹果,对着垃圾篓削皮,不想理睬。
熊白嫌弃的拧眉,“你好脏。”
下一秒他就前言不搭后语的说,“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了。”
贺旭削苹果的动作顿了下,“新鲜。”
熊白看他眼底浓重的青色,忍住不顶嘴,“等我腿好了,我就好好跟你谈恋爱。”
贺旭手一抖,本来削的很好的果皮断了。
熊白自顾自的说,“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是没心没肺的人,但我不是,真的不是,我是孤儿,活到今天经历的多,看的很多,人生观就很单一化。”
“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这次我住院,每次醒来都能看到你在旁边,那种心情,怎么说呢……”
他望了望窗外,“就踏实吧,好像以后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个人陪着自己,哎呀,我也说不清,反正你凑合着听听吧。”
难得正儿八经的害羞一回,可以说是表白了,结果半天都没得到回应。
熊白偷瞄桌边的家伙,冷不丁的跟他的目光对上,发现那里面是令他头皮发麻的欲|望,而且还硬了。
“你你你,你不要脸!”
贺旭盯着少年通红的脸,一边用眼神|干|他,一边把上半身往后靠,西裤包着的长腿向两边打开,嚣张放肆,又性感。
然后……然后熊白也硬了。
卧槽!
熊白转开头不看他,呼哧呼哧喘了会气,“怎么你还不去卫生间?”
贺旭接着削苹果,“下去了。”
熊白不敢置信的想要扭头确认,“不是吧?你怎么做到的?不科学啊,平时你每次都弄我很久才好。”
贺旭一派淡然,“我跟它说,现在欠下的,过段时间你的小宝贝都会双倍补上。”
熊白,“……”
语气沉稳禁|欲,说的内容呢?服了。
熊白无所事事的发了会呆,“贺旭,我想尿尿。”
贺旭说,“等我把苹果削完。”
熊白哼哼唧唧,“憋不住了。”
贺旭放下苹果跟水果刀,从床底拿出尿壶,动作熟练的一拉,一捞,修长的手轻轻托在底下。
熊白舒服了,脱口而出,“以前我骨折的时候,护工也这么照顾我。”
说完就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说,“我不是说你跟护工一样,护工那是工作,你是情义,我能跟你产生化学效应,跟护工就不会,刚才我心跳的可快了,砰砰砰的,不信你现在把手放上来感受感受。”
贺旭给他整理好了,“你现在有多少积蓄?”
熊白啊了声,“一千多万吧。”
贺旭说,“不够花?”
熊白一脸懵逼,“够花啊,我又不搞什么投资。”
贺旭嗓音低沉磁性,目光温柔如春风,“那以后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了。”
熊白被蛊惑了,“喔。”
“不是,我接……”他一个激灵,“我找事情做不是缺钱,是让自己活得有价值点,我会的东西真的不多,你也是吧,咱干这一行,离开电脑就是白痴。”
贺旭嫌弃的看他,“只有你。”
熊白吐血。
贺旭的手机响了,他接通,听见了什么,视线扫向床上的少年。
熊白瞬间接收到电波,“是不是我老大醒了?”
贺旭听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就挂断,对少年点点头。
熊白激动欢呼的情绪迅速冲到顶,却在要释放出来的那一秒瞥到贺旭一脸古怪,情绪又嗖地一下降落了回去,“不对啊,你怎么这个表情?”
贺旭说,“我朋友说他不应该这么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