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璐离开大老板的办公室,听着后面进去的老女人爆发似的大声嚷嚷,心里想,再也不用和她斗智斗勇了。
那天因为脚伤请假的时候,她还因为不用上班乐得打滚,这天就真的再也不用来了。
叶子璐有种麻木的解脱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到楼道里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跟做梦似的。
这就是失业了?
这就变成无业游民了?
那她……以后干什么去呢?
叶子璐在半路上先给她爸妈打了个电话。
叶妈妈一句重话也没敢说,生怕刺激到她,连连安慰,并且当即表示下个月开始生活费会暗时打到她卡里,让她放心慢慢找新工作,不会缺钱花的。
其实她心里没那么难受,就是很茫然。
她游魂一样地回到家,王劳拉当然不在,胡芊也要晚上才来,叶子璐无所事事地转了一会,从冰箱里拿了个布丁,回到自己房间里坐在电脑前吃了,可是咽下去也不消化,平时总是能吸引她注意力的网站居然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总觉得心里像是堵了一团什么似的,吃着吃着,她就吃不动了,然后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
显然,她忘了屋里还有个别“人”,以至于颜珂突然说话的时候吓了她一跳,颜珂问:“你怎么了?”
叶子璐一哆嗦,抽抽噎噎地问:“你……你还没回去哪?”
颜珂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菜汤里洗涤着,如果熊脸也能变的话,一定是一脸菜色的:“我也想啊!”
他让自己听起来稍微有诚意了一点,又问了一遍:“到底出什么事了?”
叶子璐擤了把鼻涕,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失业了……”
“哦。”自觉已经看透生死、其他都是鸡毛蒜皮的颜珂刚说了一个字,正打算劝她看开点——他这都全身不遂灵魂出窍了,这又跟谁说理去呢?
结果没想到,叶子璐突然“嗷”一嗓子哭了出来,跟刚才那种成年人的、自己坐在那掉眼泪式的哭法不一样,她这回是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起来了。音量之大、表情之投入,比专业嚎丧人员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把颜珂吓了一激灵——如果他激灵得起来的话。
叶子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哭得这么惊天地泣鬼神。她自认为其实没什么委屈的——工作确实就是混日子,跟同事关系一般,上班的时候干私事,还被上司逮着过几次,完全没有什么成绩。
她就是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货,裁员不裁她裁谁呢?
哭什么呢?可就是停不下来。
颜珂从来没见过一个大人可以这么哭,脸都憋红了,看起来好像要出点什么事似的。他经常看见电视里的人哭着哭着晕过去,然后一大帮人上来叫掐人中、掐这里掐那里,顿时有点担心,万一叶子璐也哭出点什么毛病来,他别说把她掐醒了,就是拨急救电话都没手。
“哎,我说,算了吧,你看我,我多倒霉啊,”颜珂试图安慰她,“行啦行啦,别哭啦,你说我一没喝酒二没驾车,好好地在后排座上打了个盹,得罪谁了?一醒来就发现成这德行了,我找谁哭去啊?你丢个破工作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我严重么?我把人都丢了。”
他感觉自己最后一句话好像有点不对劲,于是干咳一声:“也不对,我倒是没丢人,我就是把身体丢了……哎,你说这都哪跟哪啊?看着我,你就觉着心里平衡点了吧?”
叶子璐没感觉平衡,她更伤心了。
她嘴里呜呜咽咽地说了句什么,颜珂半天才听明白,她说:“我觉得我这辈子一事无成。”
“可不是么?”颜珂对这句话颇为赞同,“不过你还是有优点的,比如你现在就很有自知之明。”
“我觉得我特失败……”叶子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都快二十五了,什么都没有,连工作也没有了……跟个行尸走肉似的……”
她哭得更厉害了,直打嗝。
她就这么没完没了、颠三倒四地来回说这几句话,哭得肝肠寸断。
颜珂自己也很苦逼,被她哭得有点悲从心来,沉默地为自己默哀起来。直到半个多小时以后,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叶子璐哭得没力气了,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一动不动。
颜珂问:“喂,还活着呢么?”
叶子璐没理他,忙着倒气。
颜珂说:“要是活着呢,给爷动一动啊!”
叶子璐应声而起,就像诈尸一样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红肿的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
“我要改!”她抽风一样、掷地有声地这样宣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