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话?”郑越低低地喝斥了一句。
“王爷,哥儿几个商量过了,若是普通情况,我们给您当侍卫,可真遇着这样的杀手,我们纯粹就成了王爷的累赘,还连累相爷受伤。若咱们能就此安安稳稳地回去,那是佛爷保佑,若是再有刺客,二位只管按着这路子走,我们兄弟几个就算拼了命也会拖住他们,过了那子规湖,没多远就是锦阳禁军大营,就算是到了家了,他们不敢再设埋伏,回了锦阳,把那帕子给黄家的玉儿,给她留个念想儿,叫她找个好人家。告诉我娘属下是因为什么死的,不丢了老王家的人。”
“王爷,属下们知道您仁义,”几个侍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上前来,“可是燕祁的大业还等着您呢,您万万要保重!”
“王爷,您可能不记得了,属下的命是您救的,现在还给您也是天经地义!”
“王爷,属下一家是逃荒来的,到了这里,就剩下属下一个人啦,没爹没妈,死了也算不得不肖,就为了您一句‘将来要让全天下的人都像锦阳一样富足’,让属下死上一百次也值得!”
“王爷,相爷这伤经不起再有波折了,您不为自己也为相爷啊!”
“王爷,大局……”
依郑越的性格,本来是正有此意的,堂堂锦阳王本来就不可能如冉清桓一样拿他们当自家兄弟,但是忽然间不知道为什么,竟凭空生出了几分凄怆意味,怀里的人像是没有重量一样,他不顾身份地替这些注定做主子替死鬼的侍卫挡下攻击,满是同生共死的意味,就像是个天生的将兵之人,能激发出人心中最后一滴热血,这些人掏心挖肺心甘情愿地赴死,其中不少原因,恐怕是为了他吧——见他出神,王小忠以为是郑越犹豫:“王爷,别推了,别吵醒了相爷。这事不到最后不要被相爷知道,到时候,他若不走,属下就算僭越也打晕他!”
郑越闭了闭眼睛,一字一顿道:“列位尽管放心,孤若回得锦阳,定保你们全家老小一生荣华无忧。”他长长地出了口气,“是孤计算不周,连累你们了。”
锦阳王亲口承诺,之后又是昭然的歉意,一条命等于买了全家的幸福,几个侍卫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决绝。
入了夜,冉清桓觉得冷了,动了动,睁开眼睛,似乎好久才回过神来:“……郑越?”
他眼睛里满是水汽,郑越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心里忍不住赞叹——原来没留神过,这张脸竟然这么精致耐看。
“多久了?”冉清桓一手扶着郑越的胳膊坐正,不小心抻到胸口疼得“嘶”了一声,低头一看,“真像传说中的木乃伊。”
“像什么?”
“番邦话,就是干尸。”冉清桓撇撇嘴,“娘的,敢在老子身上开刀。”
“挺精神的么,”郑越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疼的,那么长的一个口子,被开水烫了的猪都该知道哼哼了。”
冉清桓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郑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怎么都那么不传统,以前倒是没发现这大尾巴狼说话这么损。
只听超水平发挥的郑越又道:“你说那刺客怎么不再使点劲要么胳膊再长点呢?就说你全身上下没有二两肉,这下水收拾收拾说不定也能炖一锅的。”
听得冉清桓一身鸡皮疙瘩:“我得罪你啦?成心恶心人!”
“我费了多大人力物力才把你骗过来干活的,你就是想撂挑子也不能现在撂,起码得把工期干满,”郑越说得四平八稳,一个字一个字慢条斯理极端欠抽,“老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我不答应你就上赶着挨打,这不对。”
冉清桓瞄了一眼郑越,有点奇怪,锦阳王向来和风细雨力求做到把人买了还能替他数钱,什么时候这么夹枪带棒了,一副明显是压着火的表情。郑越也不知道怎么了,打从他受伤开始就有点气不顺,本来像暗损几句自己消消这被人出卖的火气,谁知道越说火气反而越大了。
“你……是不是吃错……”不明所以的冉清桓差点祸从口出铸成大错,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郑越听到“吃错药了”四个字的时候就不是小火慢炖地指桑骂槐了,幸好那些刺客们极有眼力见儿地出现了,几把明晃晃的刀映着才上柳梢的月光生猛地冲杀过来,马儿受惊,险些失了前蹄。
郑越一把把他按进怀里滚下马背,一把牛毛一样的小针从他们头上射过去,夜色里闪着幽兰的光,旁边已经响起了惨叫。
冉清桓眉毛倏地一皱,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推开郑越,龙吟一声长刀已出鞘,近身过来的黑衣人剑尖堪堪触到了他左肩,他不躲不闪,竟是只攻不守的打法。郑越吃了一惊,一探手把他拽退了好几步,一边挥剑抵挡一边吼道:“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