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沂一口郁结于心的血吐出去,浑身竟似是轻松了不少,脑子转得也快了,想起那种种凄凉竟然只是个噩梦,心境“呼啦”一下就放松了——庆幸这醒着的世界实在比方才那个可爱多了。
“别大惊小怪,最近被你们城主气得有点上火。”华沂闭目养神了片刻,这才吩咐道,“去,把地给我收拾了,然后给我弄点洗脸水跟吃的来,饿得我胃疼。”
奴隶小心翼翼地说道:“王要……要请医师么?”
“不用……唉,行吧,你愿意请就请,请完叫医师在外面先等着,昨天前面回来的使者还在等信呢,我先跟他交待几句,叫他今日休息休息,明天就启程走吧,过几日……最长五六天,我就紧跟着带人过去。让陆泉他们都把刀枪磨利了,等着做出点男人的事业来,别整天抱怨有的没的。”
奴隶低头应了,转身出去。
华沂这才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只觉得世上如果真像索莱木那神棍说得那样,一圈一圈地有轮回,那自己以前一定是欠了长安好几辈子,这一世要叫他吐血来还。
华沂很快忙了起来,将叫来的医师给忘在了外面,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想起他来——这一叫进来,才发现来的是青良。
卡佐失踪,阿叶已经没心情给人看诊,就全交给了青良。
青良虽然生涩,可是极有耐心,脾性也好,有不懂的就去问阿叶,就这样历练了一段时间,意外地像模像样了起来。
然而他出去大半天不要紧,却把他地下室里关着的人给忘了。
阿姝非常狼狈——即使她是个绝世无双的大美人,被人割了舌又废了双手,关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也实在好看不到哪里去。
然而尽管如此,她却依然没有放弃。
阿姝觉得,是自己低估了对手,才有了这样的结果,这事她咎由自取,如今受到这种苦楚,也算罪有因得。
其他都是扯淡,想到解决的办法把消息传出去才是真的。
青良老实,不放她出去,不和她说话,却也不会虐待她,一日三餐都是齐全的。阿姝在地下一直靠这个来计时。
唯独这一天,早饭青良就没有来过,阿姝沉静地等了一会,断定他是被人叫出去了。
青良是干什么的,阿姝从这满是草药的地下室就知道,想来是有人求诊,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身上的锁链被她的动作拉得直响。
然后阿姝将耳朵贴在墙上——刚被关进来之后没多久,她就隐隐地能听见墙外似乎有水的声音,透过土层传过来,几日后阿姝明白,这地下室应该离地面并不远,而且后面正好有一条河。
她还知道,城里有个鲛人。
阿姝艰难地咬下破破烂烂的衣袖,抬起胳膊肘,以肘替手,一下一下地在稍软的泥墙上挖着,她挖得极慢,胳膊肘上的皮肤已然是破破烂烂、血肉模糊,然而她仿佛不知道疼,满脸坚毅,昼夜不停。
青良通常把饭菜放在她能够得着的最远的地方,并不走进来,外加地下室内光线暗淡,他竟没有发现,那墙已经被她挖出了一个大洞。
而就在青良不在的这一日,功夫不负有心人,阿姝顶着一身一头带血的泥土,看见了一线天光。
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浇了一盆凉水——纵然她这些日吃苦导致瘦了不少,此时,却仍然再难从长安留下的铁链里往前一步,那一线天光,已经是她能抵达的极限。
再高的地方,她够不到了,才看到希望,难道就这么束手无策了?
阿姝怔了片刻,忽然眸光一闪,低下头,就像一头猛兽一样,狠狠地咬上了自己的胳膊——她知道牙的力气比手的力气还要大,只要狠得下心来,咬断这一条胳膊,她就能叼着断臂,挖到她眼下够不到的地方。
血珠从她的牙缝里浸了出来,阿姝几乎疼得没了知觉,却依然不肯松口。
就在这时,头顶上的小缝处忽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阿姝猛地一惊,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一个男人歪着头,几下,便将她险些自断一臂都难以扫清的地方扫出了一条巴掌宽的空隙,正好奇地扒在那,伸长了脖子看着她。
男人的指甲极长,用力的时候,指甲下面似乎有若隐若现的鳞片闪过,眼睛在黑暗处闪着诡异的蓝光,衬得那周正俊秀的五官有些狰狞。
是鲛人!
阿姝眼睛一亮,老天在帮她!